月色昏沉，如同浸了水的丝绸，温柔地覆盖这间静谧的树屋内。
白日里的喧嚣都沉淀了下去，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夜虫的低鸣。
塞西莉亚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阿尔黛丝从身后搂着她，手臂环过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恶魔的下巴轻轻抵在塞西莉亚的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哼唱着一首柔弱不知名的歌谣。
那声音低沉婉转，不似她平日里的诱惑，更像是某位人间母亲给孩童哼唱的摇篮曲。
连日的奔波、战斗、以及与精灵女王斗智斗勇带来的疲惫，在熟悉的怀抱中，渐渐涌了上来。
塞西莉亚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意识开始模糊，沉向梦乡的边缘。
盗版机Lily早就被强制关了机。
察觉到怀中身体的放松和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阿尔黛丝停下了哼唱。
她微微支起身，在朦胧的月光下端详着塞西莉亚沉睡的侧脸，圣骑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亲爱的……睡着了？”
她贴着塞西莉亚的耳朵，用气声极小极小地问着，温热的气息拂过那敏感的耳廓。
塞西莉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别吵……好好睡觉……”
她往身后的热源又缩了缩。
阿尔黛丝的唇角无声地勾起，但那笑容里，却掺杂属于女孩子的烦忧。
恶魔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但在某些方面，阿尔黛丝是女人也难逃某种通病。
“可是……我睡不着啊，亲爱的。”
寂静中，那些潜藏在心底掩盖的不安，开始悄无声息地探出头。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确认着，勾勒着，又推翻着那个问题：亲爱的心里，是不是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她忍不住，又轻轻摇了摇塞西莉亚，软软撒娇：“亲爱的，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
塞西莉亚被她搅得睡意去了几分，没好气地，眼睛都没睁，闷声回答：
“就你这个小气吧啦、占有欲强到变态的样子，我要是心里有别人，还不早就被你发现然后弄死了？”
圣骑调整了一下姿势，后脑勺更舒服地枕在阿尔黛丝伸过来的胳膊上，心里还迷迷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
为什么这恶魔出汗了身上还是香香的，
她这无意识的依赖动作和带着睡意的吐槽，听在阿尔黛丝耳中，却像是在哼哼唧唧地撒娇，可爱得让恶魔心尖发颤。
但塞西莉亚能忍。
即使心里因为这份亲昵和阿尔黛丝罕见的不安泛起一丝涟漪，塞西莉亚表面上依旧装得淡定无比，甚至带着点不耐烦。
不能让恶魔知道，不然她会更得寸进尺的。
阿尔黛丝看着圣骑这副样子，心头那股想要确认、想要触碰的欲望再也抑制不住。
她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塞西莉亚睡得有些泛红的脸蛋，然后迅速低头，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迅速的吻。
回应她的，是塞西莉亚闭着眼、拍在她手臂上的一巴掌。
不疼，但意思很明显。
“别闹，好好休息，阿尔黛丝。明天精灵女王还有正事要宣布，估计又是麻烦事。”
阿尔黛丝瘪了瘪嘴，虽然挨了一下，可她依旧不肯完全放心，用上了那种能让人骨头酥软的、带着哭腔的QAQ语气：
“可是，我就是担心嘛，担心亲爱的不爱我……”
塞西莉亚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翻了个身，从背对着阿尔黛丝，变成了面对着她，然后如同寻求温暖的小兽般，将自己窝进了阿尔黛丝的怀里，金色的脑袋甚至还在她柔软的胸前依赖地蹭了蹭。
主动的亲昵动作，让阿尔黛丝瞬间屏住了呼吸。
月光透过树屋的缝隙，零星地洒落。
借着这微弱的光，阿尔黛丝能清晰地看到塞西莉亚近在咫尺的脸。
塞西莉亚也能看到恶魔。
看见阿尔黛丝那秾丽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的阴影，看到那淡色的唇瓣，以及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占有欲与迷恋。
塞西莉亚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伸出手捧住了阿尔黛丝的脸颊。
她的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放心。”
“我与你不死不休。”
爱？这个词太沉重，太虚无。
倘若真的不管不顾地去追寻、去摘取，像飞蛾扑火，最终只会弄得自己鲜血淋漓，什么也抓不住。
前世作为社畜，塞西莉亚早已厌倦了那种什么都无法把握、什么都留不住的无力感。
阿尔黛丝是拖她堕入欲望深渊的恶魔，只想与她在这扭曲的关系中缠绵至死，用极致的占有来填补永恒的空虚。
而塞西莉亚，则是渴望，即使明知是毒药，也由她亲手掌控剂量的、病态的稳固。
她知道逃不掉，那就牢牢抓住，哪怕抓住的是毁灭本身。
所以，什么锅配什么盖吧。
她仰起头，吻上了阿尔黛丝的唇。
这个吻并不深入，更像是某种盖章确认，用以安抚对方，安抚自己那逐渐被撩拨起来的空虚的灵魂。
她想要用这个吻，将眼前这个惑乱人心的恶魔暂时地、完全地困在自己的方寸之间。
塞西莉亚心里清楚，爱一旦品尝过就欲罢不能，想要更多，想要完全地、完整地占有，直至彼此吞噬。
她正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唇分，一丝银线在月光中断开。
塞西莉亚看着阿尔黛丝的眼眸。
“我爱你。”
“只是，我们终会为敌。”
阿尔黛丝却笑了，那笑容妖异而满足，她伸出舌尖，舔去唇边亲爱的残留的气息，愉悦得很：
“那我也要亲爱的亲手把匕首送进我心里哦～”
她紧紧回抱住塞西莉亚，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其他人可没资格杀我呢，亲爱的～”
她活在潮湿泥泞、无可逃避的黑暗之中，周围只有窒息与腐朽将她慢慢吞噬。
她挣扎过吗？或许最初有过，在母亲活着的时候。
后来，恶魔放弃了挣扎，她放任那些如影随形的黑暗将最初那个或许还存在一丝光明的自己彻底吞蚀殆尽。
然后，心安理得地变成了一只怪物。
阿尔黛丝这个名字，被诡计之主替代。
她就是喜欢混乱的怪物。
怪物被杀是应该的。
她的“亲爱的”是神赐的勇者，是创世女神的代言人。
阿尔黛丝从不厌恶那个注定的结局，甚至隐隐期待着，由塞西莉亚来为她画上终章。
这样塞西莉亚永远忘不了她。
她在塞西莉亚的唇上再次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心满意足地重新将她搂紧，低语道：
“睡吧，亲爱的，你永远不能厌恶我。”
“你别老整花活，我被你调戏得很烦”
“好吧～”
“晚安，阿尔黛丝。”
树屋内重新归于寂静，只有两道交织的呼吸声，在月色中沉沉浮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