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苏醒时,第一个感觉是饿,钻心的饿。仿佛整个身体都在尖叫着索取能量。
然后是无处不在的虚弱感,像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瘫着,连转动眼球都费力。
(我……还活着?)
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加班,猝死,转生,系统,魔尊,还有那个被吹口气就没了的老祖……
(所以,我不是在做梦。我真的变成了这个叫洛麟的婴儿,在一个随时可能玩完的鬼地方。)
我尝试动了动手指,那短小的、肉乎乎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我想开口问问这是哪儿,发出的却是一串含糊的“咿呀”声。
(妈的!)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我。
“麟儿,你醒了?”一个温柔却难掩沙哑的女声响起,我感觉到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这具身体的母亲,云氏。她的怀抱很柔软,却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她喃喃着,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忧虑。
“夫人。”一个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是那个被称为大长老的老者,“既然孩子醒了,有些事,也该说清楚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对族长孙辈的慈爱,只有公事公办的疏离。
“家族经此一劫,损失惨重,资源紧缺。往后,各房的用度,都需削减。”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我,“尤其是你们这一房,两个孩子都是……‘人道圣体’(他说这个词时,带着明显的讥讽),无法修炼,日常用度按最低标准发放即可,不必浪费灵石丹药。”
(最低标准?浪费?) 我心头火起,(老子还是婴儿!婴儿喝点奶叫浪费?!)
母亲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声音低微却带着一丝倔强:“大长老,麟儿还小,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正因还小,才更不该娇惯!”另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像是某个旁系的婶娘,“若不是她出生引来魔尊,家族何至于此?老祖何至于……现在倒好,两个都是没用的鼎炉体质,白白浪费家族资源!要我说,能给你们一口吃的,已是家族仁至义尽!”
(鼎炉体质?没用的?) 我捕捉到了这个充满恶意的词。
“就是!灾星!扫把星!”有年幼的族童在远处跟着起哄,被大人低声呵斥,但那话语却像针一样扎过来。
母亲的身体僵硬了,她没有再争辩,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将我搂得更紧。我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襁褓上。
(操!) 我气得浑身发抖,虽然看起来可能只是婴儿的无意识抽搐
(这帮混蛋!落井下石!)
我想破口大骂,想跳起来给他们一拳,可我能做的,只是发出更加响亮的、无助的啼哭。
“哇啊啊啊——!”
哭声在压抑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哭什么哭!就知道哭!除了哭还会什么!”那尖利的女声更加不耐烦。
(系统!系统!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我在心里疯狂咆哮,(看看!看看这处境!你再不醒,你的宿主就要被饿死或者气死了!)
脑海里依旧死寂。那个承诺让我躺平就无敌的家伙,仿佛从未存在过。
母亲抱着我回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小院。接下来的几天,我慢慢适应着婴儿的身体,也从侍女和母亲零星的对话中,拼凑着这个世界的信息。
我知道了我叫洛麟(这名字怎么有点娘?),是洛家族长洛云天的……呃,孩子?父亲重伤昏迷,家族暂由二叔洛山河掌管。
我知道了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名叫洛麒,比我年长……十岁?!
(十岁?!这年龄差是不是有点大?) 我有点懵。
直到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姐姐”。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的女孩,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衣裙。她的面容还很稚嫩,但我敢打赌长大肯定是个美人。
她扎着一个略显松散的低马尾,粉色发丝几缕垂在耳侧。那双金色的眼眸却清澈夺目,如同蒙尘的琥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形也略显单薄。
她走到我的摇篮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带着好奇,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温柔?
“这就是麟儿妹妹吗?”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像羽毛拂过心尖。
(妹……妹妹?!)
如同晴天霹雳,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等等!她叫我妹妹?!我……我变成女的了?!)
巨大的震惊让我大脑一片空白。我猛地回想转生前的那个瞬间,系统语速飞快地说着“玄幻大陆,无敌,美少女……身份洛家家主之子……”,然后被我迫不及待地打断……
(之子?!我当时听到的是‘之子’吗?还是它根本没说完?!难道它想说的是‘之女’?!就因为我说了‘美少女’这个关键词?!)
(坑爹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崩溃感席卷了我。我,前世二十大几的社畜猛男(自认为),居然变成了一个女婴?!
我下意识地想低头看看,却被襁褓裹得严严实实。我想伸手摸一下确认,手臂却不听使唤。
(冷静!林奇,不,洛麟,你要冷静!)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性转事小,饿死事大!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洛麒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她以为我是怕生,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麟儿别怕,我是姐姐。以后姐姐会保护你的。”
她的笑容很温暖,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懂事和坚韧。看着她,我心中的惊涛骇浪莫名地平复了一些。
(算了……女的就女的吧。至少……还有个这么温柔的姐姐。)
我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虽然发出的只是细微的吐气声)。
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再次显现。
家族分给我们的用度明显被克扣了。送来的奶粉带着一股怪味,布料也是粗糙劣质的。母亲对此默不作声,只是默默地将相对好一点的东西留给我和姐姐。
姐姐洛麒更是小心翼翼。她会把她在族学里分到的那点点蕴含微薄灵气的食物省下来,偷偷带回来给我。
“麟儿,张嘴。”她将一小块干硬的米糕掰碎,小心地喂到我嘴里。
米糕并不好吃,甚至有些噎人,但看着她期待又温柔的眼神,我还是努力咽了下去。
(姐姐……)
我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只比我大十岁的女孩,在这个冰冷的家族里,用她瘦弱的肩膀,试图为我撑起一小片天空。
家族里的人看我们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对“灾星”的畏惧和排斥,也有对“鼎炉圣体”那种隐秘的、令人不适的打量。
我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逐渐明白了“天道圣体(鼎炉圣体)”意味着什么——无法自行修炼,或者修炼极慢,但体内蕴藏着纯净的本源力量,是绝佳的“补品”,可以被他人掠夺,用以提升修为或突破瓶颈。
(原来如此……怪不得家族态度这么微妙。我们活着,对他们而言,更像是……储备粮?或者……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我看着身边因为营养不良而脸色苍白的姐姐,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守护,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保护欲在我心中燃烧起来。
(系统靠不住,家族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天道圣体……既然带着‘天道’二字,总不该真是废物吧?)
我闭上眼睛,不再去纠结性别,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感受这具幼小的身体上。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必须唤醒系统!
我开始疯狂地在脑海里尝试各种方法。
(系统?在吗?启动!)
(芝麻开门!)
(天王盖地虎!)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欲,请求启动!)
(充值!我要充值!)
毫无反应。
我尝试集中精神,感受体内。据说修仙都要感应气感?那天道圣体总该有点特殊吧?
我努力感知着,除了饥饿带来的眩晕和虚弱,似乎……在身体最深处,确实有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暖流,若有若无。它随着我的呼吸微微颤动,但我根本无法引导它,更别说用它做什么了。
(这有屁用啊!) 我沮丧得要命。
我还尝试过其他的“唤醒仪式”。比如,努力控制着口水,试图在脑海里画出个符文(结果糊了一下巴)。比如,拼命挥舞手臂,希望能触发什么隐藏开关(结果只是累得胳膊酸软)。比如,在夜深人静时,用尽力气发出某种特定频率的哭声(结果把母亲和姐姐都吵醒了,以为我做了噩梦,抱着我哄了半夜)。
(废物!我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躺在冰冷的摇篮里,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感受着胃里熟悉的空虚感,一股巨大的绝望几乎将我淹没。
(难道……我真的要像个真正的婴儿一样,在这种屈辱和漠视中,自生自灭吗?)
我不甘心!
我猛地“睁开”眼(虽然婴儿视力模糊),看向睡在不远处榻上、即使在睡梦中也将我护在里侧的母亲,又看向隔壁房间方向,想着那个总是把食物省给我的姐姐。
(不!绝不!)
(就算爬,我也要爬出一条路来!)
我再次尝试调动那丝微弱的暖流,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唤醒系统,而是试图让它按照我模糊记忆里的某种“呼吸法”运转。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失败。
精神力的过度消耗带来了沉重的困意。
在意识再次沉入黑暗前,我模糊地想:
(等着吧……你们最好祈祷我永远是个‘废物’……否则……)
冰冷的恨意与不屈的意志,如同顽强的种子,在这具幼小的身体里,悄然扎根。微光虽弱,却固执地不肯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