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薇长老并未在废墟中过多停留。她袍袖一卷，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便托起了重伤的我和紧紧依偎着我的姐姐洛麒。
“前辈！”我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用尽力气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娘亲…… ”
我目光死死望向母亲云氏倒下的方向，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片肮脏、充满背叛的废墟里。
清薇长老脚步一顿，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具无声无息的躯体。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似是叹息，又似是追忆。
她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她身后一名随行弟子会意，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母亲身旁，小心翼翼地将母亲的遗体抱起，用一件洁净的白绸轻轻覆盖。
“带她上来。”清薇长老淡淡道。
我们落在了一只悄然出现的、通体如玉的巨大灵舟之上。那名弟子将母亲的遗体轻轻安置在灵舟一角，姿态恭敬。
灵舟缓缓升空，将下方的血腥与喧嚣隔绝。
我最后看了一眼下方。
父亲洛云天闭关的密室方向，依旧沉寂无声。
二叔洛山河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废墟里。
没有眼泪，我的心如同被冰封。
灵舟并未立刻远离流云城，而是在清薇长老的操控下，飞向了城外一处宁静的山谷。这里绿草如茵，野花点点，远处有溪流潺潺，与城内的惨状恍如两个世界。
灵舟悬停。清薇长老亲自出手，并指如剑，对着山谷中一片向阳的坡地轻轻一划。
“嗤——”
地面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整齐的坑穴，泥土翻涌，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让她入土为安吧。”清薇长老看向我和姐姐。
我和姐姐洛麒，在一位云岚宗女弟子的搀扶下，亲手将母亲安置了进去。没有棺椁，只有黄土一抔。姐姐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落入泥土中。我跪在坟前，伸出未受伤的右手，紧紧攥住一把冰冷的泥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没有墓碑，也不知道该刻些什么。
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每一个都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额头上沾染了泥土和草屑，混合着肩伤渗出的血迹，显得狼狈而凄厉。
“娘，您安息。” 姐姐洛麒泣不成声。
“娘，” 我抬起头，看着那堆新坟，声音低沉却如同发誓，“我会带着姐姐，好好活下去。所有欠我们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清薇长老静静立于一旁，并未催促。直到我们站起身，她才抬手，一道灵光打入坟茔周围，设下了一个简单的防护禁制，防止野兽侵扰。
“走吧。”她道。
灵舟再次升空，将那处新坟、那座染血的城池，以及所有的过去，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舷窗外是飞速掠过的云海，浩瀚无垠。
姐姐洛麒紧紧靠着我，汲取着唯一的温暖，渐渐因为身心俱疲而昏睡过去。我搂着姐姐，背靠着冰冷的舱壁，左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空洞的心。
清薇长老看着我们，目光在我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姐姐苍白的小脸上停留片刻。
“你父亲洛云天的下落，宗门会派人探查。”她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威严，多了一丝算是解释的意味。“我们赶到时，他疗伤的地方已空，现场有空间波动的残留，并非柳家或皇族的手段。”
我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父亲没死？而是……失踪了？是谁？）
这像是一根突如其来的稻草，混杂着巨大的担忧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
姐姐洛麒更是抓紧了我的手，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期盼。
清薇长老将我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道：“至于你们的母亲，云婉清……她是我云家旁系出身，性情刚烈，当年因不愿受家族联姻摆布，才离家远嫁至此。她……是个好母亲。”
她的话语很简洁，却瞬间在我心中勾勒出母亲曾经的抗争与无奈，也让“云岚宗是母亲本家”这个事实，蒙上了一层复杂的光晕。他们与母亲有旧，却来得如此之晚……
“前辈，”我声音沙哑地开口，第一次主动询问，“为何……现在才来？”
清薇长老沉默了一瞬，目光投向舷窗外翻涌的云海。
“宗门有宗门的规矩，行动需有章程。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确认，你们姐妹，尤其是你，洛麟，是否值得云岚宗出手，去面对接下来天煌皇朝可能的责难。”
她的回答冷酷而现实。
价值。一切都是价值。
我们通过了这场用至亲之血和家族覆灭换来的“考核”。
“值得？”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左肩的伤口因此被牵动，剧痛让我闷哼一声，但眼神却愈发冰冷，“我会证明，你们今日的投资，物超所值。”
清薇长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因我的无礼而动怒，反而微微颔首：“但愿如此。”
她不再多言，转而开始向我们，或许主要是向状态稍好的姐姐洛麒，阐述这片天地的格局。
“我们所处的这片大地，名为苍玄大陆。”
“大陆广袤无垠，宗门、皇朝、古城、世家林立。而真正站在巅峰，俯瞰众生的，是四大顶尖势力——”
“云岚宗，以剑修道法闻名，执天下剑修之牛耳。”
“天煌皇朝，统御亿万里疆域，皇族底蕴深不可测。”
“灭神殿，行事诡秘，亦正亦邪，传承古老而强大。”
“九黎城，据传有上古巫族血脉，肉身强横，符文之道独步天下。”
“这四大势力，明面上皆有元婴期大圆满的巨头坐镇，威慑一方。而传闻之中，他们各自还有化神期的老祖宗在闭死关，非宗门生死存亡之际不会现身。化神老祖，已是大陆传说中的存在，拥有移山倒海、虚空行走的莫测威能。”
“在此之下，便是如洛家、柳家之流的十大家族。”清薇长老的语气带着一丝惯常的淡漠，“这些家族，通常拥有一位元婴初期的老祖作为支柱，便能跻身一流势力之列，在各自地域称王称霸。柳家、洛家、钱家、楚家、秦家……皆是如此。”
“十大家族，或依附于四大顶尖势力，或在其夹缝中求存。洛家原本倾向中立，而柳家，早已暗中投靠了天煌皇朝。此次之事，背后亦有皇朝默许，意在剪除不安定因素，并试探我云岚宗的态度。”
她的话语，如同在我面前缓缓展开了一幅浩瀚而残酷的画卷。
原来，洛家的覆灭，不过是这苍玄大陆权力博弈中，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而我们姐妹，则是这棋盘上，意外跳脱出来的、充满变数的棋子。
棋子么？
我握紧了拳。
终有一日，我要成为执棋之人！
灵舟穿梭云层，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但见无数悬空仙山浮于云海之上，琼楼玉宇点缀其间，飞瀑流泉如银河倒挂，仙鹤灵禽翩然起舞。浓郁到化为实质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让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不由自主地张开。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座巨山，其形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直插云霄，散发着凌厉无比的剑意，仿佛能斩开天地！
云岚宗，到了。
清薇长老站起身，看向我们：“自今日起，你们便是云岚宗弟子。记住，宗门给予你们庇护与资源，而你们，需用忠诚与力量回报。”
她目光落在我身上。
“洛麟，收起你眼中的恨。在这里，它只会成为你的破绽。将其化为动力，宗门会给你变强的机会。”
她又看向姐姐洛麒，语气稍缓：“洛麒，你体质特殊，宗门自有安排，无需忧虑。”
姐姐怯生生地点点头，紧紧靠着我。
我看着那越来越近、气势磅礴的仙家宗门，感受着体内缓慢修复的伤势和奔腾的筑基灵力，还有脑海中沉寂的系统。
母亲的血仇，父亲的失踪，家族的覆灭，二叔的背叛，皇族与柳家的逼迫……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