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神殿深处,幽暗的祭坛。
荒烈被几根粗大的、铭刻着吞噬符文漆黑锁链吊在半空,如同一个破碎的人偶。
原本因涅槃圣体而充盈着蓬勃生机与炽热气息的娇躯,此刻变得冰冷而脆弱。
涅槃圣体被强行剥离的痛苦远超肉身之伤,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撕裂,是造化之力的枯竭。
她金色的眼眸黯淡无光,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因失去圣体本源而无法抵御此地的阴寒),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她尚未彻底逝去。
失去了涅槃圣体那近乎不死的恢复力,她之前被万劫雷狱重创的伤势此刻正无情地吞噬着她仅存的生命力,生命的沙漏,已然见底。
周围弥漫着剥离圣体后残留的诡异能量波动,以及灭神殿修士留下的森冷气息。
就在这时,祭坛边缘坚硬的、铭刻着阵法纹路的地面,突然鼓起一个小包,泥土簌簌落下。紧接着,一个圆滚滚、看起来像是某种小兽的身影,费力地从地里钻了出来。
它抖落身上的泥土,露出了真容——竟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人类孩童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
她长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但身上却只裹着几片破烂的、不知何种材质的布条,裸露的皮肤上可以看到几道明显的、似乎刚刚挣脱不久的断裂锁链留下的淤青勒痕。
最奇特的是,他头顶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晶莹如玉的凸起,仿佛未长成的角。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一双清澈明亮、带着几分懵懂和好奇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很快就看到了被吊在半空、气息奄奄的荒烈。
小女孩歪着头看了片刻,小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怜悯之色。
“呜……好可怜……”她奶声奶气地自语着,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迈开小短腿,有些吃力地爬到锁链下方。那禁锢荒烈的锁链似乎对他没有任何排斥。他仰着头,看着荒烈苍白如纸的脸和身上依旧狰狞的伤口,皱了皱小鼻子。
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自己肉乎乎的手腕,张开小嘴,露出了两颗略显尖锐的小虎牙,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唔……”他疼得哼了一声,眉头紧皱。
几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金光的血液,从他手腕的伤口处渗出。那血液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与祥和气息,与这祭坛的阴森格格不入。
他踮起脚尖,费力地将滴血的手腕凑近荒烈垂落的手。
哒……哒……
几滴蕴含着奇异力量的血液,滴落在荒烈冰冷的手背上,并迅速渗入她的皮肤。
奇迹发生了!
荒烈那原本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的气息,猛地稳住了!
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继续衰减,仿佛被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强行吊住!
她肩膀上那最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边缘,开始以极其缓慢、但确实可见的速度,生长出细嫩的肉芽,焦黑的部分逐渐脱落。她苍白的脸上,也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小女孩看着这一幕,似乎松了口气,小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欣慰。
然而,就在这时——
“快!那边有动静!”
“是祭坛方向!”
“那个该死的麒麟崽子又越狱了!他肯定在附近!”
“快去通知墨尘尊者!他跑不远的!”
远处通道传来灭神殿守卫急促的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正迅速朝祭坛方向逼近。
被称为“麒麟”的小女孩闻声,小脸猛地一变,露出了惊慌之色。他看了一眼气息暂时稳定下来的荒烈,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舍和歉意。
“对不起……不能……再多帮你了……”他奶声奶气地、断断续续地说着,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小小的身影如同融入了地面一般,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一个微微隆起、迅速平复的土包。
几乎在他消失的下一秒,数名灭神殿守卫冲入了祭坛,警惕地四处张望,却只看到被吊在半空、似乎并无明显变化的荒烈,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旷神怡的异样生机。
“奇怪,刚才明明感觉到……”
“搜!那麒麟崽子肯定没跑远!”
“仔细检查祭品,别出岔子!”
守卫们嘈杂着,并未察觉到那几滴融入荒烈体内的麒麟血,正如同最细微的种子,在她濒死的躯体内,顽强地维系着一线渺茫的生机。
祭坛内的阴冷尚未散去,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麒麟血带来的生机气息。荒烈依旧被吊在半空,但在那几滴神奇血液的维系下,她的意识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虽然无法动弹,却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
片刻后,祭坛入口处的空间一阵扭曲,如同水波荡漾。
墨尘的身影从中一步踏出,依旧是那副淡漠出尘的模样。但此刻,他手中却拖着一条银光闪烁、由纯粹时空之力凝聚而成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赫然捆着那个刚刚逃走不久的麒麟小女孩!
此刻的麒麟孩童再无之前的灵活,他被时空锁链捆得结结实实,像个小粽子般,只有脑袋和脚露在外面,小脸上满是愤怒和不甘,正用力挣扎着,却根本无法撼动那蕴含着时空法则的束缚分毫。
“呸!墨尘!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麒麟孩童虽然被缚,嘴上却毫不示弱,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充满了怒火。
“骗我说来这里有好玩的!结果就是想抓我!还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你算什么时空神体!简直丢尽了圣体的脸!”
墨尘对他的叫骂充耳不闻,只是随手一甩,时空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将麒麟孩童也吊了起来,就悬在荒烈的旁边。两条锁链微微晃动,两个难兄难妹(?)并排挂在阴森的祭坛上,构成一幅凄惨又带着几分诡异的画面。
“放开我!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单挑!”
“杂鱼,信不信我一拳把你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敢不敢把锁链松开!”
麒麟小孩虽然身体被五花大绑但是嘴还在疯狂输出。
墨尘终于忍不住让手下把那小孩的嘴堵上,虽然堵上了但还在呜呜呜的发出声音。
看了看旁边气息微弱却顽强维持着一线生机的荒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的弧度。
“聒噪。”他淡淡开口,声音如同万年寒冰,“你的价值,不在于争斗。”
他的目光落在麒麟孩童那依旧带着咬痕、隐约渗着淡金色光华的手腕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没想到,你挣脱了禁制,竟还浪费了几滴宝贵的精血在她身上。”墨尘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周围的空气仿佛更冷了几分,“不过无妨,这点损耗,影响不了大局。”
他微微前倾身子,靠近被吊着的麒麟孩童,空灵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
“别再妄想逃脱了。安静等着吧,很快……就是血月之夜了。”
听到“血月之夜”四个字,麒麟孩童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之色。
墨尘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用那平淡却残忍的语调说道:“届时,以你的麒麟真血为引,配合这涅槃圣体剥离出的本源之力……便能开启通往‘那位大人’沉眠之地的通道。”
他的目光扫过荒烈和麒麟,仿佛在欣赏两件即将被使用的珍贵祭品。
“能为‘那位大人’的苏醒与归来献上一切,是你的荣幸,也是你……注定的命运。”
说完,墨尘不再理会瞳孔因恐惧而收缩的麒麟孩童,以及旁边意识模糊却仿佛听懂了这残酷命运、指尖微微颤动的荒烈。他转身,身影再次融入扭曲的空间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祭坛上,两个被冰冷锁链禁锢的囚徒,在绝望的阴影中,等待着月圆之夜的降临。麒麟孩童不再骂骂咧咧,只是低垂着头,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而那滴落在他手腕伤口旁的淡金色血液,仿佛是他无声的泪水,诉说着不甘与悲愤。荒烈紧闭的眼睫下,一滴晶莹悄然滑落,混入麒麟血残留的微光之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