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阈限感知社”的记录员,深蓝色的长发如同静夜的瀑布,紫晶色的眼眸空洞而缺乏焦点,却给人一种能看穿灵魂表象的错觉。
她怀里依旧抱着那本厚重的封面材质不明的笔记本。
她的出现毫无征兆,连希尔都几不可察地微微抬了抬眉梢。
塞拉菲娜的目光直接落在月绮夕身上,那目光并非锐利,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无所遁形的压力。
“月绮夕同学。”她的声音平直,毫无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社团活动,深度感知环节,你提前中断了连接。”
月绮夕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想到塞拉菲娜会直接找上来,还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切入主题。
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放下汤匙,抬起头,迎上那双空洞的紫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后怕的歉意:
“是的,塞拉菲娜学姐。很抱歉打断了大家的练习。我当时……感觉很不舒服,那片区域的‘感觉’太过冰冷和压抑,我有些承受不住。”
这是她之前对埃利奥特用过的说辞。
然而,塞拉菲娜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她微微偏了下头,深蓝发丝纹丝不动,空洞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月绮夕精心维持的伪装,直视她灵魂深处那一瞬间的惊悸。
“你的灵觉波动峰值,在中断前0.3秒,出现了异常高频震荡模式。”
塞拉菲娜用她那特有的毫无情感波动的语调陈述着,像是在读取仪器数据。
“这种模式,通常与遭遇‘高辨识度、高信息密度、高精神污染性’的特定意象,并产生剧烈应激反应相关。”
她向前微微倾身,虽然身高并不占优,但是搭配着三无的面容,带来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并非单纯的‘冰冷’或‘压抑’。”
“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月绮夕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塞拉菲娜的感知敏锐得可怕,她不仅察觉到了异常,甚至能大致判断出异常的性质!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必须给出一个足够有冲击力能解释她剧烈反应,但又不会触及核心秘密的答案。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模糊而危险的意象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脸上原本的歉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回想起什么极其不祥之物的苍白与凝重。
她的眼神甚至配合地流露出一丝残留的恐惧,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控制的微颤:
“我……我好像……瞥见了一片……‘寂静’。”
她刻意停顿,仿佛在组织语言描述难以名状之物。
“不是空的寂静,是……‘满’的寂静。”
“一切都在那里,色彩、形状、甚至‘存在’本身,但它们都被强行……‘固定’了,像是被封存在透明的、冰冷的琥珀里。没有运动,没有变化,没有……任何可能性。那种感觉……比纯粹的毁灭更让人……窒息。”
她抬起眼,看向塞拉菲娜,眼神带着一丝寻求确认的脆弱:
“那……那到底是什么?塞拉菲娜学姐,社团探索的‘界限’后面,连接的……都是这种东西吗?”
她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同时将自己剧烈的反应归因于对这种“绝对秩序死寂”的本能恐惧,这完全符合一个初次接触深层异常的新人的表现。
塞拉菲娜空洞的紫眸凝视着月绮夕,似乎在分析她话语中的每一个细微波动,每一丝情绪的真伪。
餐厅角落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连希尔都暂时停止了进食,冰蓝色的眼眸在月绮夕和塞拉菲娜之间缓缓移动,带着深思。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塞拉菲娜缓缓直起身。
她没有回答月绮夕的问题,只是用她那平直的声音说道:
“但愿如此。”
但愿,好一个但愿。
说完,她如同出现时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地转过身,抱着她那本厚重的笔记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餐厅往来的人流,消失不见。
希尔的声音在一旁淡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探究:
“‘满的寂静’……‘固定的存在’……有趣的描述。”
她冰蓝色的眼眸看向月绮夕。
“作为圣女,我希望,我能够了解这些事情。”
“占卜师前辈。”
……
塞拉菲娜离开餐厅,像一片深蓝色的雪花般悄无声息地穿过长廊。
她没有回到社团活动室,而是来到了学院深处一间被遗忘的温室。
月光透过破损的玻璃穹顶,照亮了丛生的怪异植物和停滞的喷泉。
在温室中央的枯树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尖,试图采摘一朵散发着幽光的蘑菇。
“需要我帮忙吗,教授?”塞拉菲娜轻声开口。
“塞拉菲娜。”
她微微歪头。
“你打扰了我的采集工作。这朵蘑菇的发光时间正好,是最佳的采摘时机。”
塞拉菲娜走上前,轻轻摘下那朵蘑菇,递给教授。
她的动作依然机械般精准,但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月绮夕今天在社团活动中看见了界限的背后。”
塞拉菲娜汇报时,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深蓝色的发梢。
教授把玩着手中的发光蘑菇,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需要我去引导她吗?”
塞拉菲娜问。这时,她注意到教授的发绳松了,便自然地走上前,为她重新系好蝴蝶结。
这个动作流畅而熟悉,显然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不,现在还太早。”
教授享受着塞拉菲娜的照料,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让她继续在学院里玩耍吧。”
“她开心,我也开心。”
塞拉菲娜系好蝴蝶结,后退一步,紫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可是那位一直在催促......”
“让荥怜等着。”
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她总是这样,看到喜欢的玩具就急着要弄到手,却从来不懂得欣赏培养的过程。”
“而且,她很明显是想拖我们下水。”
她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塞拉菲娜的脸颊。
“你只要继续做好记录就好。记住,最好的猎人懂得等待。”
“目前而言,我们还只是奥罗拉最听话的棋子。”
塞拉菲娜微微颔首,空洞的眼眸中映照着教授娇小的身影。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我会继续观察的。”
教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继续研究她的蘑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塞拉菲娜静静站在她身后,如同一道深蓝色的影子,既神秘又温柔。
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两人身上,将这个场景渲染得既诡异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