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啊……这地方真的不是废品回收站吗？”
一个穿着讲究，但眉头紧锁的男生低声抱怨着，小心地避开脚边一滩可疑的油渍。
“我就说‘拓界拾荒’这名字听起来就不靠谱，果然是被那老头的宣传语给骗了！”
他旁边一个女生附和道，用手帕掩着鼻子。
“说什么‘探索无人敢去的角落，发掘被遗忘的奇迹’，结果就是来摸这些……破烂？”
“嘘！小声点，克拉教授看过来了！”
另一个看起来稍微胆怯些的男生提醒道。
星月怀着一丝忐忑和更多的好奇，踏入了“拓界拾荒”课的教室。
如果那能被称为教室的话。
这里更像是一个混乱却充满生机的工坊与仓库的结合体。
各种奇形怪状用途不明的物件堆放在角落或悬挂在天花板上。
从锈蚀的齿轮组到散发着微光的水晶碎片，从绘有诡异地图的陈旧皮革到封装在玻璃罐中、缓缓蠕动的阴影物质。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屑、机油、臭氧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异界”尘埃的混合气味。
耳边还能听到几个新生毫不掩饰的失望吐槽，显然对眼前的景象和“捡垃圾”的前景十分不满。
克拉·克斯教授本人正站在一个堆满工具的工作台后，他那件标志性的、缝满口袋的外套今天似乎又多了几个鼓囊囊的凸起。
他须发皆白，却精神抖擞，双眼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走进来的新生们，脸上带着那种发现“好苗子”的兴奋笑容，完全无视了那些抱怨声。
“来来来，小家伙们，别被表象迷惑！”
他洪亮的声音在工坊里回荡，压过了细碎的议论。
“这里看起来像垃圾场？没错！但在真正的拓界拾荒者眼里，整个世界，乃至世界之外的废墟，都是我们的宝库！那些嚷嚷着被骗的，现在就可以离开，门在那边！”
他大手一挥，指向门口。
刚才抱怨最凶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只是脸色更难看了。
克拉教授嘿嘿一笑，不再理会他们，直接进入了实践。
“今天的第一课，‘共鸣感知’！”
他拿起工作台上一个看起来像是用废弃钟表零件和一块黯淡水晶胡乱拼凑成的护目镜，戴在头上。
“拓界拾荒，靠的不是蛮力，也不是死记硬背的书本知识！靠的是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直觉、好奇心，还有那么一点点与万物‘残留物’共鸣的天赋！”
“很多物品，尤其是经历过空间旅行、长期存在于界限附近，或者来自某些破灭世界的‘垃圾’，都残留着独特的信息、能量甚至……一丝微弱的‘意念’。”
“我们的工作，就是去感知它们，理解它们，然后……”
他狡黠地眨眨眼。
“发掘出它们隐藏的价值！”
他让学生们分散到工坊各处，去接触、感受那些堆积如山的“材料”。
“试着放空你们的大脑，别用常识去判断，用你们的灵性去‘触摸’它们。”
“告诉我，哪一样东西在‘呼唤’你？”
大部分学生都显得茫然和笨拙，尤其是开头抱怨的那几位，更是敷衍地用手指戳着看起来最干净最不吓人的物件，脸上写满了“这有什么用”和“我在浪费时间”。
星月一开始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走到一堆覆盖着灰尘的金属碎片前，学着别人的样子伸出手，闭上眼睛。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和沉默。
她有些气馁。
但就在她准备放弃，精神最松懈的一刹那，一种极其微弱仿佛蝴蝶振翅般的“波动”，从碎片深处传递到她的指尖。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经历了剧烈撕扯、最终归于沉寂的“疲惫”与“终结”感。
她猛地睁开眼，惊讶地看着那堆不起眼的碎片。
“哦？”
克拉教授不知何时溜达到了她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感觉到了？是什么？”
星月有些不确定地描述：
“好像……很累，很破碎……像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然后就……没了。”
好抽象就是说。
“哈哈！‘终结感’！没错！”
克拉教授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显得非常高兴。
“这堆玩意儿是从一个刚刚崩解不到十年的微型元素位面裂缝里捞出来的残渣！它们承载了那个位面最后的‘死亡’印记！”
“不错不错，感觉虽然模糊，但方向对了！”
受到鼓励的星月信心大增。
她开始主动在“垃圾堆”里穿梭，不再犹豫，大胆地将手放在各种奇奇怪怪的物品上。
她抚摸一块温润的像是象牙材质的碎片时，指尖传来一阵悠远空灵的歌声片段…
一个锈迹斑斑形状古怪的罗盘，她感受到的是一种强烈的迷失方向的晕眩感和对某个遥远坐标的固执…
还有一块倒立的“石碑”，上面的字是正的，而石碑则是倒过来的……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远离那个，小家伙！”
克拉教授及时出声，语气严肃。
“那是“未解”的残留物，不是你现在能碰的。”
“你的感知太敏锐，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要学会过滤和屏蔽！”
星月连忙点头，心有余悸。
而周围几个原本不屑一顾的学生，看到星月似乎真的能“感觉”到什么，甚至引来了教授的特别关注，眼神也从鄙夷变成了惊疑不定。
课程后半段，克拉教授让学生们尝试从一堆混合了普通杂物和低阶异界残留物的“大杂烩”里，找出真正有价值的“拾荒品”。
其他学生大多靠猜，或者只能勉强分辨出能量波动最明显的几样。
开头抱怨的男生更是胡乱抓了一个看起来最亮的晶体，结果被克拉教授告知那只是掺了荧光粉的玻璃。
是的。
掺和了荧光粉的玻璃都在这里面。
这真的不是垃圾堆吗……
而星月，她几乎不需要刻意去“找”。
她只是闭上眼睛，缓缓地在杂物堆前行走，仿佛在聆听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各种微弱的感觉如同溪流般淌过她的心间：麻木，欢欣，思念，狂暴，空洞……
但这都不是她所想要的感觉…
好像她更希望追求的，是一种虚无感。
咬了咬牙，她停下脚步，蹲下身。
从一堆破铜烂铁中，捡起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布满污垢的金属小齿轮。
那齿轮看起来和普通机械零件毫无区别，甚至有些残缺。
“为什么选这个？”
克拉教授走到她身边，好奇地问。
其他学生也投来疑惑的目光，包括那些之前吐槽的人，此刻都屏息看着。
星月捧着那个小齿轮，仔细感受着，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着迷表情：
“它……不一样。别的要么很吵，要么很死寂。”
“它很安静，但是……它在‘呼吸’。”
“很慢，很轻，像在睡觉，而且……”
她努力寻找词汇。
“它好像在做一个很甜、很温暖的梦。”
克拉教授接过那个齿轮，用一块特殊的布擦了擦，露出其下暗金色的材质，上面似乎还刻有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天然纹路。
他仔细感知了一下，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我的天！‘沉睡妖精金’！”
“还残留着一丝来自某个繁荣妖精荒野的‘美梦’气息！这东西是顶级的宁静附魔和梦境调和材料！放在这堆垃圾里至少十年了，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他激动地挥舞着齿轮，对着所有学生，尤其是那几个一脸难以置信的吐槽者大声说。
“看到没有！这就是天赋！”
“不是力量有多强，而是感知有多敏锐，心有多纯净！”
“星月同学能感觉到它的‘梦’，而你们，甚至感觉不到它在‘呼吸’！”
“现在，还有人觉得我老头子是在骗你们捡垃圾吗？”
工坊里一片寂静，只有克拉教授洪亮的声音在回荡。
那些原本不满的学生看着星月手中那枚看似平凡无奇却被教授如此珍视的齿轮，脸上火辣辣的，再也说不出抱怨的话。
星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但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不是在哥哥擅长的占卜领域，也不是在莉莉安娜选择的律法道路，而是在这个被很多人误解的“捡垃圾”的奇妙学科里。
其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抽象了。
下课后，克拉教授特意叫住星月，将那个小齿轮塞回她手里：
“拿着，小家伙，这是你的战利品，也是你天赋的证明。”
“好好感受它，守护它。”
“记住，拓界拾荒者不仅是寻宝人，有时候，也是这些失落之物的守护者和解读者。”
星月紧紧握着那枚带着微弱暖意的齿轮，用力点头。
果然捡垃圾也有三六九等。（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