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尾巴,空气里还黏着夏天的热度。宿舍窗外的知了叫得人心烦。
林峰斜靠在椅子上,手机在指间翻飞,屏幕上是第四个女友发来的、带着哭腔的语音条。
他皱了皱眉,指尖划过,连带着那个粉色头像一起,丢进了消息列表的底部。
“又一个?”对铺的强荣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堆着看热闹的笑,“峰哥,这月第几个了?你这效率,哥们儿的袜子都快跟不上了。”
林峰没接话,只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宿舍里混杂着汗味和泡面调料包的气味。他习惯了这种玩笑,甚至有点享受这种被冠以“海王”名号的虚荣。
他是校园里有名的“情圣”,换女友的速度比换季还快,但从未有人能让他真正驻足。
大学校园里的梧桐树正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片缝隙,在柏油路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下课铃响过,人群如潮水般涌出教学楼。
强荣凑过来,胳膊肘杵在阳台门框上,朝楼下努嘴:“喏,看见没?那个,毛婉茹。”
林峰顺着方向望下去。女生宿舍楼下的梧桐树旁,确实站着一个女生。
‘哟,还算清爽的小美女。’他想到。
穿着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身形单薄,手里还抱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用旧床单改造成的包裹。

“就她啊,自动化系的毛婉茹。”强荣压低了声音,
“听说一个多月了,没见跟谁说过几句话,天天独来独往。看见她那包裹没?神神秘秘的。我跟人打赌,这种的,脑子里除了读书就是些古怪念头,肯定没开窍,难搞得很。”
林峰挑了挑眉,目光在楼下那个身影上扫过。确实,打扮朴素,站姿也有些拘谨,和周围那些妆容精致、言笑晏晏的女生格格不入。
微风拂过,扬起她几缕柔软的发丝。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宁静,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确实是他那群狐朋狗友会感兴趣的“目标”——
一种罕见的、需要被“征服”来证明某种魅力的存在。
强荣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嘿嘿一笑:“怎么样,峰哥?赌一把?你要是能把她拿下,我给你洗一个月的袜子!全宿舍的,我都包了!”
“激我?”林峰嗤笑一声,心里那点好胜心被勾了起来。
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一个月袜子?太便宜你了。不过...”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惯有的、带着几分玩味的笑,“行啊,就当给无聊生活添点乐子。”
他点开那个几乎空白的聊天界面——毛婉茹的头像是一片模糊的星空,是他前几天费了点劲才从班级群里找到的。
他敲下一行字,是他惯用的开场白,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同学,下午的高数课笔记能借我看看吗?我上次好像漏记了点。”
发送。等待。
几分钟后,屏幕亮起。
一个简短的回复,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巨大的、黄色的、线条简单的问号表情。
林峰嘴角的笑僵了一下。
‘问号?’
‘我林峰发的消息,什么时候收到过这种回应?’
他不信邪。接下来的几天,他拿出了“职业素养”。
每天早中晚定时问候,分享校园里遇到的趣事:比如草坪上打滚的肥猫,食堂新出的、味道诡异的“创意菜”,甚至是他打球时一个险些失误的精彩进球。

他刻意在话语里掺入暧昧的糖衣,比如“今天看到一只猫,胖得跟你上次提过的那个玩偶有点像,怪可爱的”,或者“刚才路过奶茶店,想起你不喝甜的,不然就给你带一杯了”。
每一次,他都精心构思,试图撬开一条缝隙。
而毛婉茹的回复,永远像设定好的程序。
不是那个黄色的问号,就是几个更诡异的、比如一个伸长了鼻子的小猫表情,或者干脆是两个字:“好的。”、“谢谢。”、“嗯。”、“看到了。”
简洁,冰冷,像石头扔进深潭,连点涟漪都看不见。
林峰对着手机屏幕,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处着力的烦躁。
‘这女人怎么回事?脑回路是钢筋做的?’
他甚至开始怀疑强荣的信息有误,这毛婉茹是不是压根就不喜欢男的?
宿舍里,强荣他们时不时投来询问的眼神,带着戏谑。
林峰面上维持着云淡风轻,心里却憋着一股火。
‘我就不信了,还有我撬不开的壳?’
接下来的日子,林峰将“情圣”的技艺发挥到极致。
‘我要改变策,不再只是线上轰炸。’
他“偶遇”她常去的图书馆,坐在她对面,安静地看一本她专业相关的冷门书;
他记得她随口提过喜欢某家店的桂花糕,第二天就会“顺路”带到她面前;
他会在下雨天“刚好”带了两把伞,一把递给她。
他的追求如春风化雨,不着痕迹,却又无处不在。
毛婉茹的反应始终平淡。接受帮助会说谢谢,拒绝时也毫不迟疑。
她的眼神大多时候看着地面,或者远处的某个虚点,很少与他对视。
林峰使出浑身解数,那些对别的女生屡试不爽的温柔体贴、风趣幽默,到了她这里,就像重拳打在棉花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赌约像一个越来越响的倒计时,滴答在他耳边。
林峰开始真正投入“精力”,不再是游戏心态。
他观察她的作息,留意她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比如她似乎对手工袜子围巾之类的东西有点兴趣。
他甚至开始搜肠刮肚地想一些不那么“套路”的话题。
也许是他的“坚持”终于耗尽了她的冷漠,也许是某些笨拙的、不那么像表演的关心起了作用,毛婉茹回复的字数渐渐多了起来。
从“嗯”、“哦”变成了“笔记我放桌上了”,或者“谢谢,不用伞,雨不大”。
虽然依旧没有多余的情绪,但至少,那扇紧闭的门,似乎裂开了一条微小的缝。
林峰感到一种奇异的成就感,比快速追到任何一个漂亮女生都更强烈。这种攻克堡垒的感觉,让他暂时忘记了赌约,甚至有点沉浸在这种缓慢的“磨”的过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