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杀的手指停在琴键上。他缓缓抬起头,转向台下的“观众”,满脸歉意。
“哎呀,不好意思。太久没弹琴,手指有些生疏了。”
“唉,这些年,杀人的事做得比弹琴多得多,也顺手得多。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多杀人……哦不,是多多弹琴才是。”
大厅里死寂一片。只有约翰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像破风箱一样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
血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缓缓转过头,牢牢锁定在约翰彻底失去血色的脸上。
“刚才那个错误的音符,”他的声音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就像你那个计划里的漏洞。很刺耳,不是吗?”
他伸手,从钢琴光滑的盖板上,拿起一把原本用来切割水果的、闪着寒光的小餐刀。
“让我们,”他抬起眼,刀尖隔空指向约翰,“回到我们的主题。你把城堡里逃出来的那群血族藏在哪儿了?还有另一个长老。”
几乎在他问话的同时,钢琴声再次响起——不再是血杀演奏,而是他身后阴影中,一名不知何时坐下的部下,接替了演奏。
“我...我不知道...”约翰气若游丝。
钢琴声依旧在宴会厅内优雅地回荡。然而,在光圈中央,那架三角钢琴旁,上演的却是一幕与音乐格格不入的人间地狱。
血杀手中的小餐刀,在昏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
他不再擦拭,而是用刀尖,轻轻抵在约翰被绑在铁椅扶手上的手指。

“约翰议员,乐曲的艺术在于耐心。”血杀的声音平静,“我会耐心地让你成为乐曲的一部分。”
刀尖微微用力。
“啊——!”一声被堵嘴布压抑后的、模糊而凄厉的惨叫从约翰喉咙里挤出。
一小片带血的指甲连带着皮肉,被血杀用刀尖轻巧地剔了下来,掉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嗒”声。
宾客中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几位穿着华丽的女士脸色煞白,用手帕捂住嘴,在同伴的搀扶下匆匆离场。
但更多的人,那些穿着体面、平日里高谈阔论的绅士淑女,却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恐惧、恶心和……病态兴奋的神情。
他们像观看一场罕见的戏剧,没有人出声制止,没有人移开目光。

血杀对周围的反应视若无睹。他像一位专注的工匠,开始了他缓慢而精细的“工作”。
刀尖探入伤口,轻轻挑起一根筋络。
“看,约翰,这就是背叛的代价。走调的音符,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约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汗水、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从他扭曲的脸上滑落。他发出不成调的呜咽,眼球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凸出。
他又削下一片皮肉,这次是在约翰的脸颊上。
“告诉我他们在哪。说出来,我可以让这首‘曲子’……提前结束。”
林峰站在人群边缘,感觉自己的胃部剧烈地痉挛,酸水直冲喉咙。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他的目光无法从约翰身上移开。那个自称是他弟弟的男人,那个不久前还带着他逃亡、为他规划路线、眼神中充满信任和希冀的约翰……此刻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
尽管林峰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但约翰这一路上竭尽全力的保护是真实的。
看着他被如此凌虐、羞辱,一股尖锐的、混杂着愤怒、恐惧和无力感的痛苦,狠狠攫住了林峰的心脏。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想要冲上去、却又深知那是自寻死路的绝望。
冷静!冷静下来!’林峰在内心疯狂地呐喊,但约翰的惨叫声像魔音灌耳,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几乎要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闪过——毛婉茹。
她站在校门口的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带着担忧。
‘婉茹...对,婉茹还在等我。她一定也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找她。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停留……’
他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血腥的场面,转而观察周围的环境。
当又一批承受不住的宾客脸色惨白地互相搀扶着向出口涌去时,林峰知道机会来了。
他低下头,混入这群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借着他们的掩护,快步向宴会厅大门挪动。
走出那扇沉重的大门,仿佛脱离了地狱。
林峰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回头,他沿着走廊疾走,找到一个堆放清洁工具的拐角,迅速闪身进去,隐没在阴影里。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心脏依旧狂跳。
但此刻,一种属于血族本能的力量,开始在他体内苏醒。
他感觉到四肢百骸涌动着远超人类的力量,黑暗中的视线也变得异常清晰。
他试着调动那股力量,身体似乎微微变得模糊,与阴影更好地融为一体。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离开!
他像一道幽灵,沿着城堡复杂的廊道快速移动,避开偶尔遇到的巡逻守卫,轻松越过了对人类来说高不可攀的城墙垛口,悄无声息地落在城外的土地上。
月光洒在荒原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里面正上演着血腥惨剧的主城...然后转身,朝着杰莉卡宝石所指引的方向,将血族的速度发挥到极致,狂奔而去。
......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将郊外的森林和田野浸透。
林峰的身影在黑暗中快速移动,血族的力量让他的脚步轻盈迅捷,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避开月光照耀的小径,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穿过齐腰深的枯草,绕过几棵歪斜的老树,终于看到了那间孤零零的木屋轮廓。
木屋的窗户里,透出一点微弱摇曳的烛光。
林峰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负担——
约翰已死,他该如何面对屋里的那些眼睛?
他放慢脚步,靠近木屋。透过窗户的缝隙,他看到里面挤着七八个年轻的身影。是他的侄子侄女们。
他们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桌上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几乎凝固的紧张和焦虑。烛火的光晕在他们年轻却写满恐惧的脸上跳动。
他们在等待,等待两位长老带回希望,或者……噩耗。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清晰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屋内的所有人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缩起身子,瞬间退到了离门最远的墙角,挤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