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的最后一天,我和妹妹玩得还是很开心。
在从夏日烟火祭回来的路上,妹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还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
她明明已经初二了,但还是喜欢“哥哥,哥哥”地呼唤我。而到这时,我总是忍不住呼呼地傻笑。
因为以前的“哥哥”似乎也经常笑,所以我也可以笑。
以前的“哥哥”死在了烈火中。
我继承了“哥哥”的身体,却没有继承“哥哥”的灵魂。
如果告诉医生,他会说我失忆了,可我却觉得不是这样。
不仅是记忆,我的所有个人习惯和性格,都与以前那个死去的“哥哥”迥异。
仅仅通过身体来判断一个人是否为其本人,我是不能认可的。
我继承本应该死去的这副身体后,对这个世界感到深深的陌生和恐惧。
我知道红绿灯变绿时通行,我知道路边的是照明的路灯,我知道路上的是斑马线。可是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我的身体上沾满的血迹和焦炭,让街上所有的行人都避之不及。
我只是凭借着这副身体的肌肉记忆下意识地前进,可我并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好像在世界上孤零零的,我觉得好难过。我想就在那个夜里结束这荒谬的生命。
当我想这些事情想到半夜的时候,这副身体带我来到了一个老旧的公寓。
在宁静的夜里,有细微的女声,脆弱而又悲伤。
她在唱歌,我知道那是什么歌。
虫儿飞。
凄婉的旋律在黑暗里萦绕,我突然感到,我很喜欢这首歌。
这首歌好像在告诉我,那里有人在等我。
而那个在夜里唱着虫儿飞等着我的人,就是我的妹妹。那时,她以为她的哥哥死了。
妹妹改变了我要去死的想法,我想一直待在妹妹身边。所以我开始扮演以前的“哥哥”,那个在火灾逝去的灵魂。
这个过程相当艰难,我要想办法了解以前的哥哥的各种习惯,然后用这些习惯覆盖现在的我的习惯,不能让妹妹起疑心。
我以为我扮演的很好,妹妹在我眼前总是很开心的样子,她每次“哥哥,哥哥”地呼唤着我时,我总是感到难以言说的高兴。
直到我们的暑假,夏天的最后一天时,我才意识到,也许那并不是在呼唤着我,而是在呼唤那个已经死去的“哥哥”。
我们从夏日烟花祭回来时,妹妹还激动地和我诉说。她说她最喜欢那个熊猫烟花,要是大家以后过年都放熊猫烟花的话就好了。
我饰演以前的哥哥,笑眯眯地认可她。
秋秋说要去厨房拿东西吃,我便回到房间去换衣服。
我们低矮的公寓窗户,很幸运地能从里面看到个人私放的后续烟花。
我看见烟花在寂寞的天空里展开,然后消失在风中。
我突然把自己代入了烟花的视角中。如果我是烟花,在黑暗中我会绝望吧。
我的身体像是受到什么的呼唤一样,我不自觉的向厨房走去。
我看到妹妹站在水槽旁边,她手里的菜刀沾满了鲜血。
她把手放在桌子上,腕部的伤口处不住地往外迸出鲜血。
妹妹看着我,眼睛里是无限的凄凉。
但妹妹似乎真的对那时候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在无意识地情况下做出了自杀的举动。
妹妹坐在我的怀里,用她冰冷的手牵着我。我看着秋秋包扎好的手腕,还没有意识到我的饰演已经彻底失败了。
墙上的时钟转向零点时,今天最后的烟花闪烁在窗外。
妹妹紧紧抱着我,她用沾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我。
她用颤抖到几乎令人心碎的声音对我说。
“哥哥,
你可不可以回来……”
不,那不是对我说的。
我其实并不是她的哥哥,她也并不是我的妹妹。
我是一个空虚的灵魂,索取着她的陪伴和温柔。
我自我欺骗地以为我饰演得很好。
在说完这句话后,她一直在我的怀中哭泣了好久。
她找不到她的哥哥。
等到她的哭泣声停止的时候,我发现她坏掉了。
她失去了所有对外界事物的反应,也不会主动做任何事情。
她的眼睛会一眨一眨的,可以坐着,站着,可以躺下。
可是她不会自己动。
她也许没有这么想,她只是过度悲伤罢了。
但是我无法知道这一切。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因为我没有照顾好秋秋。
我只愿意看到正在面前微笑着的面容,却没有看到她痛苦的灵魂。
我没有饰演好哥哥。
如果我能把哥哥饰演得完美,她就不会知道她哥哥的灵魂已经死了。
这是我的错。
我在灵魂深处这样刻下。
自从她坏掉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会在床头发现一张纸条。
上面用血写着:“夏目秋秋将在6×天后死去。”
这是我的笔迹,不是那个死去的灵魂的,但我没有任何印象。
但我觉得,无意识的那个我写的是正确的。
悲伤的预言,但是不完整。
在夏目秋秋死去的那天,夏目言,那个饰演他哥哥的骗子灵魂,也会跟随着她去到那个世界。
看到最后她找到了自己那死去的哥哥。
我只要远远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就足够了。
就算到被灵魂毁灭,我还是会自我欺骗地认为夏目秋秋是我的妹妹。
她的温柔就算最终不是为了汇入我,也曾经流经过我的心。
这是寂寞的灵魂唯一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