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一个男人的故事吧。
一个忠于祖国,忠于领袖,但更忠于理想的男人的故事。
出生的祖国孕育了他心中的理想,而共同的理想让他遇到了值得追寻的领袖。
但不知何时,祖国悄然变质,理想也变得遥不可及,自己与领袖却因此变得渐行渐远。
当回首往昔时,男人的内心已饱受煎熬。
联邦最高法院的穹顶之下,空气凝滞而冰冷。
"——被告,卢卡斯·米歇尔。"
首席大法官那庄重而疲惫的嗓音打破了寂静,宣布了审判的开始。
"你被指控谋杀合众国总统,在此庭前,你作何辩诉?"
男人穿着军装,习惯性地挺直了身板。
"我承认指控的罪行。"
他的眼神直视前方,目光安宁而平静。
此时,男人的心中没有一丝后悔。
"我承认是我杀死麦克阿瑟将军。"
因此,这并非是罪人的忏悔,而是殉道者诚挚的自白。
"是我以野兽的心境,射向凯撒的心脏。"
.…………
多年以后,卢卡斯上将面对陪审团时,依然会回想起和麦克阿瑟初次见面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是1936年秋日的一个午后,彼时的合众国已在大萧条的泥淖中挣扎了数十年,举目望去尽是萧瑟破败的景象。
在步行前往约定地点的途中,卢卡斯看见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用木板封住了窗户,仅存几家开门店面的橱窗中也空空荡荡的,只有角落摆着几件孤零零的商品,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空气中飘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是廉价烟叶、变质的食物和一种......属于贫穷的、无望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味道令卢卡斯一阵心悸,使他不由得加快了些脚步。
街边的人很多,但并非往日的车水马龙。男人们成群地靠在墙角,或坐在马路边上,他们有的穿着磨破领口的旧西装,有的则穿着工装裤,均露出一幅慵懒麻木的表情。唯一的例外是一群穿着银色衬衫打着蓝色领带的年轻人,他们正围在一张画着英俊男人和倔强女人的海报前兴奋地讨论着什么。卢卡斯认出,那张海报属于今年的热销作品《飘》。
会面的地点是一家军官俱乐部,那一天除了他们外没有别人。陆军参谋长马林·克雷格将军领着他走进了俱乐部深处一个僻静的吸烟室,在那里,他看见了一个戴着大檐军帽,叼着玉米烟斗的男人。
"将军,这位就是隶属哥伦比亚特区国民警卫队第273步兵团的卢卡斯·米歇尔少校。米歇尔,这位是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
"马林,不必搞得这么正式,这只是一次私下会面。"坐在对面的男人拍了拍桌子,示意他们入座,这期间他一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卢卡斯。"我只是想和年轻人聊聊天罢了。"
他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举止中显露着一种粗鲁和不羁的气质。不知为何,卢卡斯想起了某本传记中对于拿破仑的描写------粗鲁,强势并掺杂了些许傲慢,但却散发出一种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信任的魅力。卢卡斯觉得眼前这个被叫做'将军'的男人身上也散发着和拿破仑相似的味道。
"米歇尔少校,这对你而言或许是一个有些难以启齿的话题------你觉得我们的国家现状如何?"
卢卡斯皱了皱眉头,他的眼前立刻浮现那萧瑟的街景,以及街上行人那麻木的面庞。他张了张嘴,胸口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酝酿少顷之后,他最终只给出一个不算错误的答案。
"不算太好,我们面临着诸多挑战。"
"不算太好?应该是'糟糕透顶'才对吧。年轻人,你平时读报纸吗?"
"当然,将军。"
"这些新闻想必你不会陌生。"
男人将烟斗放在一旁,随后将数份报纸平摊在桌面上,从刊号能看出它们明显是精心筛选过的。他按照时间顺序,指着那些新闻读到。
"2月,黑色星期一重创美国经济,犯罪狂潮席卷全国;3月,《加纳-瓦格纳》法案未能通过;4月,社会党和美国至上党开始筹建准军事组织;5月,劳动节游行发生流血冲突;6月,大热浪席卷北美大陆;8月,加拿大政府拒绝偿还战争债务......然后是现在,北方的社会党和南方的美利坚至上党的支持者们正在全国各地打上一团......"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卢卡斯张了张嘴,想换一个话题。
"或许,等大选结束后他们就该消停了。"
"你真这么觉得?社会党和美利坚至上党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无论谁赢得选举,另一方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年轻人,你了解'法国大革命'吗?"
"是的将军,这在历史课上这可是重点学习的内容。"
"很好,那你应该清楚------当双方的分歧无法用投票来弥合时究竟会发生什么。"
男人拉长了声音,语调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所以,有时采取非常手段也是必要------就像那些雅各宾派一样。"
卢卡斯一时语塞,只觉得一股战栗从脚底窜上了心头。那声音就像有某种魔力一样,令他的心脏突突直跳,口干舌燥。他忽然想起了拿破仑,接着是苏拉,再接着是克伦威尔......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视线不自觉得飘忽,心里甚至产生了逃出这座房间的想法。
"别紧张,年轻人,这只是一次私下的闲谈罢了。"
男人看着少校紧张的面庞,忽然一笑。房间中那凝滞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冥冥之中仿佛有道声音在说着"到此为止"吧。
"现在民间暴力已经开始渗透政治舞台,各地局势都不太明朗,必要的时候我们需要国民警卫队来保证秩序,我只是想提前告诉你这一点。"
"将军,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很好。"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的克雷格将军走了过来,拍了拍少校的肩膀。
"米歇尔少校,你先出去吧,我和麦克阿瑟将军还有些事要聊。"
卢卡斯敬了个礼,如获大赦一般离开了房间。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虚浮,就仿佛喝醉了一样。不知为何,那个男人说过的话在他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他开始没由来的思考那些从未在意过的事情,比如大选,比如政治......
在确认卢卡斯离开后,克雷格坐在了麦克阿瑟的对面。他将摊开的报纸拨到了一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怎么样?"
"马林,你为什么选他?"
"他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是那新式兵器——我指的是战术机甲的指挥好手。同时他是个无神论者,也没有任何政治倾向,无论是北边还是南边都没有接触过。"
"但在我看来,他并非没有政治倾向,只是不太了解政治罢了。"
"这不是一个意思?"
"当然不是。"麦克阿瑟重新叼起了烟斗,目光变得深邃,"不了解政治的人就像未定型的火药,你不知道他会炸向哪个方向。我们接下来的计划,需要的是信念坚定、目标明确的人,而不是需要被启蒙的新兵。"
克雷格将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下一位候选人已经在等候了。无论如何,我们也要避免祖国走向极端的境地。"
"带他进来吧。"麦克阿瑟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再次笼罩了他的面容,"时间不等人,马林。这个国家正在流血,而我们可能是唯一能为其止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