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后第二天 - S07仓库外
阳光正好,恒温箱在角落散发着稳定的暖光,里面的种子尚在沉睡。夏普斯站在她的位置上,目光却并未落在箱子上,而是被远处那个身影牢牢吸引。
春田在那里。
但她今天没有坐在那里进行精细的保养。她站在一片开阔地,双脚与肩同宽,斯普林菲尔德步枪稳稳地依托在她的肩窝。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完美的、教科书式的静态据枪姿态,如同一尊融入环境的雕塑。她的呼吸悠长而平稳,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全部的意志力似乎都凝聚在与远方一个无形目标的连接上。
这不是战斗准备,而是一种修行,一种与自身存在根基的深度对话。
M4A1立刻认出了这个姿态——这是最基础的耐力与稳定性训练,也是每一个步枪人形融入本能的课程。她瞬间理解了指挥官的深层意图:他希望夏普斯看到一种与武器相处的“常态”,一种超越实战喧嚣的、内在的和谐。
夏普斯静静地观察着。
她看到春田的指尖如何轻柔地虚搭在扳机护圈上,看到她的脸颊如何自然地贴住枪托,看到她的整个身体如何形成一个稳定、高效且……美观的力学结构。
这与她记忆中的一切截然不同。
在她的数据库里,据枪意味着掩体后的仓促稳定,意味着在剧烈心跳和爆炸轰鸣中强行控制的颤抖手臂,意味着将冰冷的金属紧紧抵住肩骨,以承受那老旧步枪凶猛的后坐力,那感觉与其说是“依托”,不如说是“对抗”。
春田的姿势里没有“对抗”,只有“融合”。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优雅的从容。
这时,一阵风变得顽劣,试图扰乱春田垂在额前的一缕发丝。发丝拂过她的瞄准眼。然而,春田的眼睫连眨都未曾眨一下,她的姿态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她的世界已经缩小到只剩下准星与虚妄的目标之间那条绝对的直线。她的专注,形成了一种排他的领域。
夏普斯的目光从春田身上,缓缓移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肩头。那里没有步枪的重量,没有后坐力的触感,只有一片虚无,以及一种……格格不入的异样感。
春田的“正确”,像一道清澈的光,清晰地照出了她自身经验的全部“错误”与“粗糙”。这份完美没有带来向往,反而在她心中筑起了一堵微妙的墙。她无法达到这种和谐,她的身体记忆是由硝烟、疼痛和求生的狼狈共同书写的。
她沉默地移开了视线,再次选择了回避。
M4A1在心中轻轻叹息。她看到了夏普斯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并非向往而是疏离的光芒。指挥官的良苦用心,似乎正朝着与预期相反的方向发展。
这堂关于“专业”的课,成功地展示了标准,却也无比清晰地划下了一道界限。
春田结束了长时间的姿态保持,缓缓收枪,气息平稳如初。她下意识地望向夏普斯的方向,希望能看到一丝领悟或好奇。
但她看到的,只是一个比刚才更加沉默、似乎将自己更深地封闭起来的背影。
春田微微偏头,优雅的眉头第一次因为夏普斯而轻轻蹙起,流露出一丝专业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