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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的夜晚，像是被谁按下了静音键。清冷的空气里还飘着烤兽串和茶奶的余味——那是独属于一千年后的人间烟火。
仿古路灯“啪”地一排排亮起，尽职地扮演着古代烛台，可惜发出的却是无比现实的节能冷白光，瞬间把氛围从“修仙秘境”拉回了“高效景区”。
山脚下的停车场倒是热闹得像个菜市场。
“好啦好啦，亲爱的铲屎官们！本次枫胤风情一日游到此结束，本喵会想你们的哟~”金牌导游小小橘挂着职业甜笑，毛茸茸的尾巴晃出残影，正和依依不舍的游客们拥抱告别。
她一边应付着“导游姐姐下次还跟你团”的热情粉丝，一边用她猫妖出色的动态视力清点着人头。
“等等喵……阿雅那个小可爱跑哪儿去了……”
她踮起脚尖以便让猫耳发挥雷达功能，很快锁定目标——那个穿汉服的少女还坐在长椅上，脑袋几乎要埋进手机屏幕里，周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阿雅宝子，车要开啦喵~再不上车就把你留在山上陪神君的鬼魂过夜哦！”小小橘哒哒哒凑过去，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啊啊啊！好气啊！”汉服少女猛地抱住头，发出土拨鼠般的哀嚎，吓得小小橘尾巴毛都炸开了一圈。“为什么一点热度都没有！是我不够可爱还是昆仑山的风水克我噻！那么帅一个神仙小哥哥居然没人看！辰龙神司的知名度低成这样了吗！我不服！”
少女气得直跺脚，手机屏幕上正是她精心剪辑的、关于“辰龙神司”的视频，还有她发了没多久的关于“昆仑山惊现辰龙神司模仿大赛冠军”的帖子，播放量和关注度都少的非常可怜…
小小橘定睛一看，松了口气，还以为多大点事呢，原来是小主播的日常焦虑。她当年在卷生卷死的猫璃家娱乐部实习时，那经历可比这残酷多了…
“安啦安啦，宝子，”她一把捞起少女的胳膊，像拖一只不情愿的猫崽一样往大巴车拽，“网络玄学，不信不行。说不定是辰龙神司他老人家显灵，不喜欢被太多人围观呢？”
阿雅还在不甘地嘟囔：“凭什么嘛！他那么帅，还会制冷，说话还跟卡碟的低音炮似的，多有意思的人设啊……”
只是她们谁也不知道，就在阿雅抱着手机哀嚎的时候， 互联网的某个幕后层面，正悄然发生着一场“净化”…
所有带着#辰龙神司#、#昆仑山神仙NPC老师#、#面瘫制冷系帅哥#等tag的帖子与视频，要么被神秘限流，沉底无声，要么就直接“内容不存在”了…
……
打发了最后一车游客，小小橘长舒一口气，猫耳惬意地抖了抖。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她决定立刻闪现回城，绝不多浪费一秒喵生在加班上。
而此时此刻，辰月煌已经站在了瑶庐门口。
月光混着景区节能灯的清冷光辉，洒在这座孤零零的偏殿上。门楣上“瑶庐”的旧匾额，依稀能辨出当年的笔锋。与他处灯火通明的现代化设施不同，这里安静得近乎死寂，仿佛被时光单独遗忘在了角落。
嗯…至少很符合四师妹喜静的性子。
他这样想着，脸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只见他抬手拍了拍玄色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理了理一丝不苟的衣领，最后将一只手背在身后——这是记忆中玄元神君敲门前惯用的准备动作。
犹豫片刻，他抬起另一只手，叩响了门扉。
“笃、笃、笃。”
门内立刻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药杵掉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手忙脚乱、东西被撞倒的稀里哗啦，以及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的、小动物受惊般的短促呜咽。
辰月煌歪了歪头，金色竖瞳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反应……如此剧烈？
他耐心等待了片刻，门内却再度陷入死寂，只有山风吹过广场，卷起几片落叶的沙沙声。
这丫头怎么回事？三十三年不见，胆子反而越来越小了？他还以为白天她不开门只是单纯不想被外人打扰。
“笃，笃，笃。”
他又敲了三下，这次力道稍重了些。
“四师妹…是…我……辰…月煌……”他甚至还贴心地加上了自我介绍。
然而，他的“煌”字尾音还未消散，门内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连那细微的呼吸声都彻底消失了。
几秒后，一个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的细小声音，隔着门板飘了出来，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自我怀疑：
“幻、幻觉……又来了……师尊……师尊救我……这次的魔念…太逼真了…它还假冒大师兄…555…”
辰月煌：“？？？”
魔念？逼真？假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凝实的身体，感受着体内浩瀚如海的冰龙灵力，再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那句虽然卡顿但绝对真诚的自我介绍。
理性告诉他，沟通出现了严重的、他暂时无法理解的障碍…他放下了手。
……
门内，芍瑶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一直到确认外面彻底没声了，才颤颤巍巍地打开门上的小窗，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只眼睛。
“应…应该消失了…吧…”
女孩身上套着一件洗得发白、却仍能看出原本是青色的宽大袍子，衣摆一直拖到地上。深绿色的龙角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与植株，看起来长期不曾打理。整个造型跟辰月煌的风格堪称一脉相承——主打一个“复古”。唯一的现代物件，恐怕就是她鼻梁上那副厚厚的眼镜了…
这便是神鳞境四师妹——芍瑶。
她正紧张地查看门外情况……
“芍瑶…瑶儿？”
一声熟悉的呼唤突然响起，吓得她魂飞魄散：“啊！！！”
再定睛一看，声源竟是来自她炼丹炉上方——那缕她千辛万苦才收集到的、属于玄元神君的神识碎片！此刻，那碎片似乎正散发着比平日更明亮的光芒，微微颤动着。
“师尊？！！是是是是……”她当场扑了过去，本想双手扒住丹炉边缘，却被高温烫得缩回了手。“您…您…终于有，有反应了？！您这些年明明一直没说过话…”
“熟人在外…为何不迎接…”那微光闪烁了几下，断断续续地传递出意念。
“师…师尊，这都是…假的，一定是幻觉！”芍瑶抱紧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声音里带着哭腔，“现在…到处都在传，有魔气会模仿亲近之人，骗取信任…然后…附身！”
“师尊您浩然正气…魔气不敢亵渎您的神识…所以徒儿相信您肯定不是魔气化身而来…”
神识似乎如同火苗般颤动了几下，像是在思考…
“既…如此，也好…”声音变得有些断断续续。“那就…让他…进来…便知…真假…”
“师尊？师尊！不…不要…”芍瑶的脸上又一次爬满恐惧，她害怕师尊好不容易有反应的神识再次消散，连忙颤巍巍伸出双手，虚护在光芒两侧。
眼看神识的光芒似乎真的在减弱，芍瑶不敢再犹豫。她像是下定了赴死般的决心，猛地转身，一把拉开了沉重的木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丝较往常更冷的山风吹过。
“师尊…您的…？！”芍瑶愣愣地站在门口，刚回过头想看那缕神识……
却不知何时，辰月煌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虚握的手势，一缕白色的寒气如丝线般从不起眼的角落里飞出，轻轻拂过丹炉上空的金色微光，最后将其将其缓缓收回掌心。
一切，不言自明。
没有想象中的惊声尖叫。
少女只是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随即“扑通”一声软倒在地。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手脚并用地拼命往角落里缩去，嘴里反复念叨着：
“别别别别过来……呜呜呜呜……幻象！幻象！都是假的…”她的手开始快速摸索，摸到啥就扔啥…
辰月煌静立在原地，任由芍瑶丢的东西砸在身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进这片混乱之中。他周身那无法完全收敛的寒气，让门口的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缓缓飘落，宛如一场微型的风雪。
他看着角落里那个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师妹，那双冰封的金色竖瞳里，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如此强烈的、名为“无奈”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那缓慢而独特的语调，在寂静的瑶庐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累：
“芍…四师…妹”
“师兄……已…回”
“……能不能，先从角落里…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