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分钟前…
“咳咳咳咳…那灰毛…应该,走了吧。”
璇卿靠坐在冰冷的石壁旁,胸口剧烈起伏着。
不明甬道的深处依然回荡着僵傀的嘶吼,虽然比起刚才已经稀疏了不少,但随时都会再次扑上来。
她低头看着身旁那道彻底失去生息的青灰色身影,眼神复杂。
若不是方才石清师叔祖吊着最后一口气,与她合力将堵路的巨石轰开一个缺口,强行把那小子塞出去,恐怕等别人找到这里时,连具完整的尸体都凑不齐了。
此刻的石清,已经没了生机。
这位老人活着的时候忙忙碌碌,为枫胤,为幽冥宗做出了卓越贡献,死后化为僵傀后镇守仙宗。
直到最后一刻,他还在护着这个一直以来对他敬爱有加的小丫头。
璇卿轻叹一声,伸手轻轻合上老人依旧圆睁的双眼。
“璇卿无能,前辈您好好休息吧…”
她靠在石壁上,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枯竭,接着又嗔怒一声: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早知道就让那死灰毛留这好了…这样…”
这样的念头仅仅在她脑海中维持了一瞬。
“说什么呢璇卿!”她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个懦弱的想法。
“身为镇魔司高级精英…”
但现实的绝望很快淹没了她自我打气的言语。
她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甬道,声音低沉下来:“算了,现在就是罹无殇来了都没用了…”
她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手肘靠在墙壁上想强撑起来。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她准备闭目调息,积蓄最后一丝力气做困兽之斗时——
“咳…小…丫头…”
一道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的声音突然响起。
璇卿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石清师叔祖的手指,竟然在微微颤动!
“石清前辈?!您还…”
她急忙俯身,却见石清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一条缝,那浑浊的眼中没有焦距,却执拗地转向她的方向。
这分明是回光返照!
“时间…不多…”石清的声音断断续续,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力。
璇卿立即凑近,将耳朵贴近老人干裂的嘴唇。
“秦…逸卿…”石清吐出的第一个名字就让璇卿浑身一僵,“不是…主谋…”
石清的手指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不给她丝毫揣摩那些话的时间,那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将死之人:
“还…还有…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师叔祖,师叔祖!麻烦再说点啊!”
璇卿很想摇晃石清让他清醒点,但是对于僵傀来说应该没什么用…
“已经来了…来了…”
石清留下这几个字后,便彻底没了生机,抓住她的手也无力的垂下。
“喂!前辈!谁来了?麻烦说清楚啊!”
璇卿焦急地摇晃着老人的肩膀,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颓然坐倒,脑海中飞速整理着刚才的信息。
秦逸卿不是主谋,这意味着仙宗之内的似乎确实存在阴谋,而秦逸卿也参与其中……
而那句“已经来了”更是让她毛骨悚然——是谁来了?敌人?还是…
不过她很快从头脑风暴里回过神来:
说这些有什么用啊,她马上都要跟石清师叔祖一起葬在这了啊!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从甬道深处传来,伴随着那些僵傀的嘶吼声…
璇卿瞬间警觉,强撑着站起身,握紧手中长剑。
脚步声不疾不徐,在这死寂的墓道中格外清晰。
“谁在那!!”
随着话音,一道青袍身影从黑暗中悠然走出。
奇怪的是,那些躁动的僵傀的声音…都消失了。
在看清来人的面容的一瞬间,璇卿差点连剑都没拿稳。
……
“卢先生!我求求您,璇卿她…她在后山!求求您救救她吧…”
邱拾方死死抱着卢钦的大腿,任凭小陈怎么拉扯都不肯松手,声音带着哭腔,脸上糊满了泪水与尘土。
卢钦给周围人都分了一口那神奇酒壶中的“灵药”后,看着眼前这个情绪崩溃的年轻人,温和地问道:
“你和她,很熟?”
“不熟!一点都不熟!”邱拾方用力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
“那女魔头老是想揍我,还总威胁要把我塞进影狼府大牢…但是…”
他用力抹了把脸,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执拗:
“但是,我们摸金校尉行走地下,最忌讳的就是欠别人人情,尤其是…救命之恩!卢先生,我知道我没资格求您,我,我拿命换…”
他甚至推开了卢钦再次递过来的酒壶,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李专员虚弱地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拆台:
“得了吧小子…刚才不知道是谁,吓得差点尿裤子…”
“我那是…那是…”
邱拾方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他猛地抬起头,几乎是喊了出来:
“那咋了!我是怕死!盗墓的哪个不怕死?!我怕得要命!怕得腿都软了!但是…”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坚定,直视着卢钦:
“但是我更怕欠着别人的命!尤其是欠那个粉毛的!卢先生,只要您能救她,我邱拾方这条命就是您的!以后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摸金校尉虽然干的事不被人看好,但,但绝对是讲义气的!!”
小陈在一旁忍不住了:“你一个盗墓的…能帮卢先生做什么?”
“我…我可以帮您试药!”邱拾方急中生智,脱口而出。
“各种古墓里的奇奇怪怪的丹药、毒草、不明液体我都尝过,或者…或者我可以帮您去那些阴气重、凡人不敢进的绝地采药!我不怕鬼!”
卢钦似乎也被他这清奇的思路逗笑了,轻轻摇头,语气依旧温和:
“白泽苑行医济世,不需要人试药,更不需要人冒着生命危险去采药。”
邱拾方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消失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突然,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清脆响亮。
“真靠北啊!邱拾方你个废物!这么没用这么窝囊,你当什么摸金校尉!连累别人…”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他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眼神中的绝望和自责几乎要溢出来,真实得毫无作伪痕迹。
紧接着,邱拾方猛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朝旁边一棵大树走去。
小陈下意识想拦住他,却被李专员用眼神制止了。
邱拾方面朝着一棵树。他低着头,神情悲戚地在自己的口袋里胡乱翻找着。
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居然…掏出了三根皱巴巴的、看起来颇为廉价的香烟?
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物件——是之前在古墓混乱中不慎掉落的、带有璇卿家族徽记的银质发卡。
“女魔头…啊不是…大姐头,”邱拾方握着那枚发卡,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本来想着…等你出来…就还给你的…再不济,我本来也能拿去卖了换点钱…”
他的手指摩挲着发卡上的纹路,却迟迟没有其他动作。
“是我没用…我…我也没这个脸再去拿它换钱了…你…走好…”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用那柄破摸金铲笨拙地挖了个小坑,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发卡埋了进去。
然后郑重其事地将三根皱巴巴的香烟插在小小的土堆前,当作临时的香。
做完这一切,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然后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李专员和小陈,带着一丝哭腔和尴尬:
“呃…你们…有火吗?我没火折子…”
然而,他很快发现了周围气氛的诡异——小陈张大了嘴巴,表情是纯粹的震惊;李专员则是满脸的无语,外加一点“这傻子没救了”的怜悯;而卢钦,依旧淡定地小口品着酒。
“诶?!你们…”
邱拾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猛地转头,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自己刚刚祭拜的“方向”——
只见卢钦轻轻放下酒壶,微笑着看向他,语气悠然: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去过了。”
在邱拾方彻底懵圈的目光中…
璇卿抱着她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剑,正站在他面前祭拜的那个小土堆前
她面无表情,粉色的眼眸低垂,先是看了看地上那插着三根烟的小土堆,然后又缓缓抬起,目光落在了跪在地、表情瞬间凝固的邱拾方身上。
现场一片死寂。
邱拾方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滚圆,脸上的表情从悲伤到茫然,再到极致的惊恐,最后彻底僵住,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
几秒钟后,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划破夜空:
“鬼啊啊啊啊啊——!!!”
他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手脚并用地试图远离璇卿,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璇卿的额头爆出一个清晰的井字,强忍着一剑劈过去的冲动,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
“邱、拾、方!你刚才…叫谁女魔头?还有,你拿我的传家发卡…打算卖了换钱?!”
“不不不!大姐头!祖宗!你听我解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