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月煌的呼吸在夜色中凝成白雾,玄色弟子袍早已被撕扯出数道裂口,隐约可见底下结着薄霜的肌肤。
他侧身避开一记直取咽喉的利爪,动作精准得毫厘不差,却带着一种肉眼可见的…僵硬。
没错,就是僵硬。
千年玄冰塑造的龙躯正在快速恢复,但四肢百骸仿佛生了锈的机括,每一次移动都带着细微的滞涩感。
旋身时腰胯转动不灵,格挡时肩肘联动迟缓,明明意识早已预判到攻击轨迹,身体却总要慢上那么一线。
这也难怪,毕竟他战斗一般都依靠着术法带动,何曾有过这般纯靠体术的场面。
“嗤啦——”
又一道爪风掠过,在他手臂上添了道浅痕。辰月煌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右手却如绷紧的弓弦般骤然弹出,五指精准扣住那僵傀的手腕。
“咔嚓!”
刺耳的骨裂声响起。
那僵傀的手腕被他硬生生捏碎,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另一只爪子依旧带着腥风抓来。
没有痛觉,不知畏惧。
辰月煌金色的竖瞳中寒光一闪,不闪不避,左拳如同沉重的冰锤,后发先至,悍然轰在对方胸膛!
“嘭——!”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擂响战鼓。
那具青灰色的身躯如同破布口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后方同伴身上,撞倒一片。
辰月煌收拳,指节上传来细微的刺痛。不是受伤,而是反震之力。
他的力量正在恢复,但这具身体,还远未达到如臂指使的巅峰状态。
他脚步一错,以一种略显古怪、仿佛牵线木偶般的姿势,险之又险地避开侧面袭来的三只利爪。
动作谈不上优雅,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一次移动都带着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
被击飞的僵傀挣扎着想要爬起,胸口的凹陷处,碎裂的骨茬刺破了青灰色的皮肤,露出底下…一抹异样的晶莹。
辰月煌的目光骤然凝固。
借着惨淡的月光,他清晰地看到,在那破碎的胸膛深处,本该是心脏的位置,赫然镶嵌着一块鸽卵大小、不断散发着微弱波动的…
戒灵石
原来如此…
这边是他方才一直在寻找的戒断源头,竟是一直被隐藏在这里。
没有丝毫犹豫,辰月煌身形猛地前冲,无视了身后袭来的劲风,目标直指那具胸口破碎的僵傀!
“吼!”
两侧的僵傀嘶吼着扑上,利爪直取他的后心与脖颈。
辰月煌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凭借着对气流变化的敏锐感知,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妙到毫巅的角度扭曲了一下。
“嗤!嗤!”
两只爪子几乎是贴着他的皮肤划过,撕下几片碎布。
而他的右拳,已经如同出膛的炮弹,再次轰击在那枚镶嵌在胸腔内的戒灵石上!
这一次,他调动了所能凝聚的全部力量,拳锋之上甚至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晶!
“砰——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枚散发着抑制波动的戒灵石,在他全力一击下,终于寸寸龟裂,化作一蓬晶莹的粉末,从破碎的胸膛中簌簌落下。
戒灵石虽然能够戒断灵力传输,然而本体却极易碎裂,任何形式的攻击都能将其结构破坏……
辰月煌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正准备感受久违的灵力畅通之感…
下一刻,他的脸色猛地一沉。
没有变化!
周身经脉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滞涩感,没有丝毫减弱!灵力依旧如同被无形枷锁束缚,难以顺畅流转!
他霍然抬头,金色的竖瞳扫过周围再次围拢上来的、密密麻麻的青灰色身影。
每一具僵傀,那空洞的眼眶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辰月煌明白了。
戒灵石根本不止一枚…
因为它们根本不需要立刻杀死他,只需要用这无数个微型的灵力抑制领域,将他死死地困在这里,困到力竭…
困到…那幕后之人达成目的。
寒意,比昆仑山巅的万载玄冰更刺骨的寒意,第一次悄然漫上这位辰龙神司的心头。
……
“诶?秦首席,你怎么了喵…”
小小橘疑惑地歪着头,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秦逸卿。
月光下,他侧脸的线条似乎绷紧了一瞬。
就在刚才,秦逸卿腰间一枚不起眼的玉佩微微闪了一下——
那是他与某处联系的灵器…
“无事。”
秦逸卿转头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只是突然想起,执事堂的人手可能不够,我在想是否要再调派些人手去后山。”
他的语气依旧从容,但袖袍下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小小橘抖了抖猫耳,语气更加焦急了:
“没时间思考了秦首席!再晚点我大哥都要成英雄碎片了啊喵!!”
她说着就要继续往前冲,浑然未觉身后那道落在她背影上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幽深而冰冷。
如果…就在这里…
秦逸卿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夜色深沉,路径偏僻,一个“不幸”被僵傀袭击昏迷的弟子…合情合理。
这个多管闲事的猫妖,和那个总在他计划外蹦跶的那个人一样碍事。
他的指尖,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晦暗灵力开始无声汇聚。
“秦首席!快点啊喵…”
小小橘似乎感觉到什么,下意识地回头。
就在她回头的瞬间,秦逸卿脸上所有的异样情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快得仿佛是错觉。
那缕晦暗灵力也悄然消散。
他笑得愈发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小小橘师妹,我是有些走神了。快走吧,救人要紧。”
他甚至还体贴地快走两步,挡在了小小橘身侧一个更容易被袭击的方向,首席师兄的风范无可挑剔。
不能因小失大…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
自己身为首席的完美面具戴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因为一时心焦而功亏一篑。
没事的…
"砰!"
辰月煌再次一拳将一具僵傀轰退,脚步却是一个踉跄,呼吸已然带上了沉重的杂音。
戒灵石的影响如同无数细密的蛛网,层层叠叠地缠绕着他。
又一波僵傀悍不畏死地扑上。辰月煌勉力格挡,手臂却被震得发麻。
一具僵傀趁机突破防御,利爪直掏他的心口——那里,旧伤仍在!
只觉天地间的空气突然凝滞…
不是寒冷,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感,仿佛整片空间都被无形的大手握住。
所有扑向辰月煌的僵傀,动作猛地一僵,像是陷入了看不见的泥潭。
它们青灰色的身躯开始不自然地扭曲、变形,仿佛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形巨力挤压。
没有光华四射,没有冰霜凝结。
只有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接连响起——那是骨骼被纯粹力量碾碎的声音。
下一刻,在辰月煌震惊的目光中,那数十具僵傀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捏碎的泥偶,瞬间坍缩、变形,最终化为一滩滩青灰色的尘埃,无声地洒落在地。
连它们体内镶嵌的戒灵石,也在这绝对的力量下化为粉末。
压制在辰月煌周身的滞涩感瞬间消失无踪。
月光下,一道素白身影静立于不远处,银发在夜风中轻扬。
望昔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施法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力量,不过是她一个念头的结果。
"在仙宗境内..."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让大地都为之震颤的威严:
"...谁允许你们,动我仙宗的人?"
随着她的话语,周围的大地微微震颤,远处的山峦似乎都在回应着她的怒意。
这便是银龙血脉的力量——不动则已。
一动,便是山海易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