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追寻中,一周很快过去。
此时,小乞丐正静静地栖身在漆黑的小巷之中。
他之前的“家”——一块破布,几块固定用的木头,毫无疑问已经被暴风雪掀翻,但所谓“家”,也不过只是睡觉的地方,随时可以更换。
好在,那些大人物们一向不愿意进入那些肮脏的角落,以至于整整一周过去,这位小乞丐都没有被人发现。
不过今天,他却是必须要离开了。
其中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不怕了,也不是因为外面那寻找“抱着婴儿的小乞丐”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而是之前偷来的药片,已经快吃完了。
乞丐低下头,望了眼怀中睡得小脸通红的女婴,又看准时机,快速进入某家饭馆,偷出一杯热水来。
随后,他将一片药片丢进水里,摇晃着化开,用手指粘着液体,凑到了女婴的嘴边,看着这能治愈她身体的热水进入她的体内,最后,自己再将这杯剩下的少许吞下肚。
“喂,小子,差不多了吧,通过你之前给我的介绍,我大概也知道你怕“公主”的原因了……呵呵,你所谓的“公主”,是有着出色的美貌与卓越的才识的高档妓女,通常是富贵人家的情妇!危险,狡诈,是最危险的一种人!很好!很有趣!但你不会真就打算一直在这躲下去吧?开什么玩笑!”
漆黑的小巷中,暗灭的血瞳紧紧盯着眼前的乞丐,再次露出一丝不悦,它已经忍耐了这个小鬼莫名其妙非要留下这个累赘丫头的愚蠢举动,但他这多疑又怕死的性子又更是令它恼火,暗灭受够了,那漆黑的锁链又开始锯起他的右臂,声音也愈渐疯狂起来。
“嘿嘿,要我说,你要真这么怕,不如现在就全盘接受我,彻底听从我的指令!我会给你力量,力量!明白吗?!是能够将那公主剁碎!斩杀!分尸的力量!只要你,听从我的指令。”
“听见了吗,小子,那条壮丽的黑暗大道,如今就摆在你的身前!所有人都将服从你,没有人会胆敢反抗你。你就是权威,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明白吗!我让你出去!干掉那个公主!”
鲜血顺着锁链,流进血瞳之中,可小乞丐仍咬着牙,靠着墙角,沉默不语,他并不信任暗灭,自然也不会听从它的疯言疯语。
不过,有一点它并没有说错,自己绝不能一直在这里躲下去,他之前并没有完成诱拐的工作,如今身无分文,没有食物,没有药物,不说自己,就是这个小丫头也绝对活不下去。
她会死。
在一周之前,他就思考过是否要将这个累赘抛弃,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下,只要放着不管一两个小时,她绝对会被冻死,但她死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说到底,自己到底凭什么要照顾她?他没有义务去做这毫无报酬,蠢到极点的事情。
只是那双紧抱着小女婴的手终究还是没能放开,而小乞丐也早已决定不再思考自己异常的行为逻辑,任由自己继续这愚蠢的行为。
所以,当夜幕彻底降临时,他终于僵硬地站起身,捂着手臂,朝着巷外走去。
“嘿嘿嘿,终于开窍了!对,就是这样,去狩猎!去杀戮!让鲜血……”
察觉到小乞丐的动作,暗灭终于兴奋地睁开眼,在他的脑海中推波助澜起来,可小乞丐的双眼仍然冰冷,随后便开口打断了暗灭的狂想:
“我,不会与那个“公主”为敌。”
“为什么?!你就那么怕她?!怕到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她很强,我不想死。”
听到这里,暗灭的血瞳再度发出猛烈的红光,那锁链也跟随着即将爆发的它逐渐晃动起来,好像马上便就要锯破他的手臂,可小乞丐盯着它,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对此,血瞳逐渐冷静,锁链也停止了颤抖:
“啧,你这白痴……行吧!毕竟那强烈的求生欲望也是你不可多得的优点,难得找到一个这么对我胃口的宿主,可不能就这样浪费了!反正,我们以后要走的路,总会对上那个“正义的公主”的,你,逃不了多久。”
“不,我绝不会,跟她对上,我,一定要活下去。”
“哈哈哈哈!这可由不得你!我可爱的小女佣!不过,算了,现在讨论这个没有意义,喂,接下来我们去哪?”
“…………”
冰冷的双眸微微闪烁,小乞丐低下头,拉开毛毯,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时正眨巴着她那翠绿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她便“哇哇”地笑了起来,伸出两只肉乎乎的小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似乎是想要摸摸他那没有表情的脸。
如果她知道现在自己正打算抛弃她,她还会这样笑吗?
小乞丐并不理解她笑容的含义,摇了摇头,随后再次用额头感受了一下她的体温后,便转过头,不再看她。
“我要去找一户愿意收养她的人家,即使运气再差,她也能成为一个婢女,活下来。”
重新盖上毛毯,小乞丐将她重新抱入怀中。
“啊啊,又来了,一周前就听到你的这个打算,拖到现在才开始实行,行啊,走吧,去将你这最后的善良用光也好,等那之后,你的一切,就将全部属于我,嘿嘿嘿,小子,我期待着。”
说完,暗灭便闭上血瞳,不再说话,只有那冰冷的锁链依然束缚着他,如同无法摆脱的诅咒,小乞丐静静地往前走着,走过几具冻僵的尸体,走上了街道。
夜幕即将来临,飘着雪的街道并没有多少行人,此时,他们大多缩着脖子,竖起衣领,快步走了过去,没有人会多看一眼这突然出现在街道上的小乞丐。
“嘿嘿嘿,看来那个“公主”八成已经把你这女佣忘到九霄云外里去了吧,说到底,她凭什么要在意你这个小乞丐,就凭你那漏洞百出的谎言?她又不是傻子,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凭什么要追着一个小乞丐那么久不放?”
小乞丐点了点头,难得认同了它的话语,的确,一周过去,就算是那个胡桃公主再记仇,也不可能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自己这个小乞丐身上。
小乞丐很清楚自己的分量——一个垃圾,谁会在意一个垃圾?就算自己羞辱了她,让那个“公主”恨的牙痒痒,想把他抓回去慢慢折磨,也不值得这样执着,如今,她恐怕已经离开,找寻其他玩具去了,毕竟公主的烦恼和兴趣总是转瞬即逝的。
想到这里,小乞丐终于呼出一口气,沿着阴影向前走去。
如今,没有了“公主”的塞纳格,似乎就连那风雪在这个小乞丐的眼中都显得温柔了许多。
不久过后,他来到了一处比较豪华的公寓门前,按响了门铃。
…………
…………
到底是不会太过顺利,一连走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人愿意收留这个小女婴,得到的回应要么是冷漠的关门声,要么是厌恶的驱赶,其中甚至还有几个认出了自己那“抱着女婴的小乞丐”的特征,嚷嚷着想把他带去领赏,但下水沟的老鼠怎会是这么容易就被抓住的家伙,所以,逃跑对他而言并不算困难。
但是,这个小女婴到底该怎么办呢,就没人肯要她,收养她,照顾她,将她抚养长大吗?
小乞丐再次低下头,望了眼已经睡着的小女婴。
……再过不久,就是深夜了,深夜抱着婴儿在外游荡,可疑程度不言而喻,届时巡逻的守卫会增多,而自己,也必定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况,毕竟现在仍有这么多人对自己虎视眈眈,而那位“公主”到底走没走,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总之在这之前,再试试看吧。
小乞丐收回眼神,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