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站在原地,身体有些僵硬。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差点被那一剑划过的恐怖触感,几缕被削断的发丝粘在汗湿的颈侧。
她看着白痴那双已经完全褪去人类温度,几乎只剩下疯狂**的血瞳,一时间,忍不住地想起这段时间为他做的种种。
而此刻,她看着他颤抖着指向自己的剑尖,心脏尖锐的刺痛,冻结了她的身躯,也冻结了她的眼神,只剩下冰冷空洞的迷茫和无边的失落。
“…………”
“…………还给他。”
“…………公主。”
“我说!!还给他!!”
此刻,胡桃再也忍受不了什么,疯狂地大叫起来。
她死死盯着这位被她亲手带来的小乞丐,想质问,想怒斥,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急促地喘息着。
“…………”
坎帕没再说话,只是将仍在哭闹的面包轻轻放在地上,背过身,再次拉开了距离,白痴警惕而疑惑地看着二人,直到对方退远,他才快速冲上前,将面包重新抱在了手中!
“呜……呜哇……”
面包感觉到熟悉的体温,睁开朦胧的双眼,疑惑地望向白痴。
可是,如今的白痴正处于最为疯狂的状态,这浓烈的不安和杀意瞬间让她更为恐惧,以至于再度大哭,两只小手甚至胡乱地向远处胡桃的方向挥舞着,仿佛在寻求那带着阳光气息的庇护。
“……不许去。”
白痴的声音沙哑,浓重的血腥气从中涌出,手臂却将胡乱挣扎的小面包箍得更紧,冰冷的视线警告般地扫过胡桃。
“她会杀了你。”
轰!
胡桃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这句冰冷的话,连同小面包那双伸向自己的小手,狠狠击中!
她的内心是无法抑制的刺痛,那尖锐的刺痛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
“哼。”
坎帕冷哼一声。
“公主殿下,您看清楚了吗?这便是您执意要留在身边的“贴身女佣”,其心性之卑劣,行径之疯狂,其对我帝国公主之杀意,已不容任何辩驳,他,该死。”
“…………”
胡桃仍站在原地,手指捏紧。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天前那个背着面包修筑着木屋,眼神深处似乎还有了一丝希冀,甚至露出她从未见过的面貌,想向她求夸的男孩,为什么此刻又会变成一只野兽?
她不太明白。
“…………”
“…………”
死寂在蔓延,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漫长沉默后,胡桃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了。
“…………是啊。”
胡桃看着戒备到极点的白痴,看着那把依旧指向自己的暗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他该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痴刚被面包转移的警惕心再度升向了最高!他将小面包护在怀中,身体紧绷,他紧盯胡桃的动作,防备着她任何可能发动的致命一击。
“那么,现在,杀了他?”
坎帕的声音平静无波。
“…………不。”
她往前走了半步,离白痴近了一些,那双栗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某种极其复杂而受伤的情绪。
“……………………”
“白痴,从头到尾,你一直在骗我,是吗。”
“……………………”
“……呵。”
“你很想逃,是吗?”
“那么现在,逃吧。”
“……………………?”
白痴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茫然和停顿,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案。
“听着!”
胡桃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角落,也隐隐传向了外面那些被这边动静吸引,探头探脑的学生们,他们看不清那包裹着脑袋躲在角落,被公主和坎帕校长包围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们的小公主,声音竟会如此陌生而冰冷。
“你的通缉令,从现在开始,生效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所有人都会记住你的脸,你将再也无法在风吹沙的任何角落获得一丝一毫的善意!一粒面包屑!一滴清水!都将与你绝缘!你将真正地……再无立足之地!”
“同时,也别想着能够非常顺利的就能逃出去,我会封锁你逃跑的所有路径,让你无路可逃,就算你侥幸逃出了风吹沙,城外,就是死亡沙漠,就凭你这微不足道的实力,别想活着走出去。”
“想活下去吗?那就逃吧,逃到风吹沙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
“向女神祈祷最好不要被我找到!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亲自带人!无休止地追杀你,一经找到,就地格杀!绝不留情!”
“…………”
白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知是因为伤势过重,还是因为这残酷的逃亡未来,白痴抱着小面包的手臂收得更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双血色与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胡桃。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滚,我叫你滚你没听见吗?!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这个白痴!混蛋!骗子!!滚啊——!!!!!”
胡桃的声音带着崩溃般的尖利,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上眼眶。
而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白痴就猛得于原地消失了身影,他再次用两块布重新裹住自己和小面包的面容,疯狂地朝外奔逃而去!
“公主殿下!是敌人吗!您放心,我现在就追上去杀了他!!”
戴劳此刻浑身是伤,气势却依然锐利,刚刚晋升炼心的他,此刻无比兴奋,一听到动静,他连忙也带着因斯尔顿和菲尔特赶来了这里,只不过,他稍微来晚了些,没能看到能让公主变成这幅模样的人究竟是谁,但空气中弥漫的杀气和不远处墙体崩裂的痕迹,足以让他做出判断。
“不,让他逃。”
她缓缓转过身,栗色的双马尾无精打采地垂落,遮挡了小半张脸。
“你们谁都不许去,只有我,才能去杀了他,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的责任,自然应当由我解决。”
“可是公主,那恶徒胆敢……!”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砸落在她脚下的碎石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您这是……!”
“我没事,你们都回去吧,这件事,不用你们任何人管,所有人,都散开,不得议论,不得外传,你们,不要留下了。”
“…………”
“是。”
人群带着惊疑和敬畏,缓缓散开,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