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自天空落下。
断断续续,未曾停歇。
距离白痴跟随公主来到风吹沙,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光景,其中,光是那所谓的“陪练计划”,就占去了整整七个月。
而如今,这一年的尾声在飞雪中悄然来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要在这风雪停息前……“毕业”了呢?
无事可做的日子里,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当灰白天空降下的白色晶体,为整个破木屋的房顶镀上一层白色时,白痴倚在门框前,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塞纳格,只不过,他已不必担忧自己会熬不到下一个温暖的春天。
当然,她也不会。
小面包似乎被眼前的大雪迷住了眼睛,难得安静地依偎在她小爸爸的怀里,瞪大那双翠绿色的眼眸,望着那漫天雪花。
“哇……哇……”
她发出惊叹般的呓语,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笨拙地想去捕捉那些一年前近乎夺走她生命的冰冷精灵。
万幸,她终究也长大了许多。
白痴感受着怀中熟悉的体温和柔软,眼中常年不化的冰冷也逐渐被一道他无法理解的暖流所融化,于是,他抱着小面包走进屋内,拿出胡桃之前一次训练中塞给他们的冬衣,仔细为她裹紧,戴上帽子和手套,将她小巧的耳朵和手指都保护得严严实实,随后,才将她重新带至门外,轻轻放在了雪地之上。
这是小面包第一次真正触碰到柔软的雪花,冰凉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让她先是惊奇地“呀”了一声,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兴奋!她不再满足于抓住雪花,而是手脚并用地在雪地上爬行起来,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小小足迹。
她咯咯笑着,甚至开始用小手奋力地挖掘,试图在雪地里刨出个坑来,小鼻尖冻得通红也浑然不觉。
“小心着凉。”
小孩子总是贪玩的,白痴叹了口气,总有些担心她已经被胡桃带坏,只能低声嘱咐了一句。
交代完毕,他转身,神情重新归于一片漠然,随后手腕一翻,暗灭再度被他紧握在手中。
踏雪,凝神。
白痴的双眼骤然失去焦距,变得空洞而虚无,仿佛灵魂已抽离躯壳……“无心之武”,这七个月漫长训练换来的成果,已然稳固。
下一刻,白痴猛然向前,那名为“殇”的剑招,带着决绝的凄厉,撕裂空气,剑锋所指,几片飘落的雪花无声湮灭。
随后,如同死斗的每一次一样,他挥出了第二剑!衔接得毫无迟滞,如同毒蛇吐信!接着!第三剑!第四剑!以及,更多!更多!
在漫长的训练中,白痴已然明白殇之剑无论如何变招,它的本质都只有一剑,它虽能够于瞬间将敌人瞬杀,却必须完全放弃防御,抱着绝对能够杀死对方,而不需要防御的心态去战斗。
当这剑只面对一个人的时候,那自然不会有太多问题,那如果,他面对的是复数的敌人呢?那又该如何快速杀敌?
所幸,他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因为他已然发现,自己居然能够连续使出殇之剑,而自己中间几乎不会存在多少僵直!也就是说,尽管使出一招殇之剑的消耗固然巨大,但只要自己的体力足够,连续使用殇之剑,并非没有可能,就像是之前连续不断使用未完成的殇之剑一样!
而完整的殇之剑速度更快,消耗也更大……不过,理论存在,就意味着实践可行,只要连续使用,就近乎于有守有防……这连绵不绝的致命攻击本身,就是最强大的防御!
当然,前提是第一剑,不能被对方发觉并格挡,倘若第一剑就被对方所防下,那么接下来就是使出再多的殇,也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呵……练得倒挺勤快……”
暗灭血红的瞳孔再度睁开,带着惯常的讥诮。
“怎么?想着早点练成,好有副更耐.操更耐折腾的身子骨,去满足我们那位“霸道公主”的需求?啧啧,未雨绸缪,真是感人肺腑啊,人类小子。”
白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暗灭的嘲讽,或者说,他早已将这喋喋不休的声音过滤成了无意义的背景噪音。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剑招的衔接与力量的流转中,每一次挥剑,都在对抗着记忆中的强敌,都在为下一次可能的侍奉做准备——无论那侍奉是训练,还是……其他,都是通往自己平静生活的必由之路!
不过……暗灭的话倒是的确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以及疑惑。
……胡桃怎么还不来强.暴自己?
自他想明白这件事,并做好了顺从的心理准备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月,而如今,再过三天,就是圣夜祭。
大概是因为圣夜祭将近的原因,不说来**自己了,几乎就连胡桃本人的影子也基本见不到,同样,奎琳和星璃也甚少现身,所以这段时间,他基本都很清闲,清闲得有些过分。
可饶是耐心如同白痴,此刻也多少有些疑惑起来。
这位“公主”,这么能够压抑自己的欲望?还是说,这具肉体在她的眼中依然远远不够格?如果她不来强.暴自己,自己又该满足她,以换取回屋的许可?难道又只能想其他办法了吗?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只是在小面包兴奋的嬉笑声中,不停挥舞着那把漆黑的剑刃,直到气喘吁吁,再也挥不动为止。
天色渐暗,远处的灯光却依然明亮,即便是平民区,即便是还未至圣夜祭,也能透过这窗,看见那些各式各样的彩带与横幅,与人们那满脸的笑意。
白痴抱着小面包,拉上被褥,紧紧将二人裹起,可此刻不远处,却是有烟花在天空炸响,吸引了小面包的注意。
她挣扎着从白痴的怀中爬出,像只灵活的小动物般来到窗户前,用小手扒拉着窗台,努力地想要看远方那些从未见过的风景。
“哇~~呜噜噜~~”
片刻后,她又飞快地爬到白痴的胸口,“哇哇”地使劲推着他,另一只小手也指着窗外那片流光溢彩的方向,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要出去!现在就要!
“……外面冷,不准出去。”
白痴冷冷地盯着她,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可如今有一位公主当靠山的小面包已经不怎么害怕白痴的威胁,她只是稍微缩了缩脖子,象征性地哆嗦了两下表达寒冷,随即又更用力地推搡着他,小嘴撅得老高,发出更大声、更委屈的“哇哇”抗议。
“唉……”
白痴心中再次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声叹息里,不禁带上了些许对那位公主的怨念——“公主,害人不浅!”
正是她的纵容和偏爱,才将这小家伙惯得如此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白痴不禁为她的未来开始担忧起来,若养成这般与她一样任性妄为的性子,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如何生存?
“啧啧,就带我们的小公主出去玩玩又能怎样呢,走嘛,白痴,我也想出去玩玩呢,再说,我已经受够了你像个深闺怨夫一样,一直呆在这里等那个公主来强.暴的窝囊行为!再一直呆在这鸟不拉屎的贫民窟,我都要生锈了!”
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恶意的调侃。
“说不定还能偶遇我们那位“欲求不满”的小公主呢?正好问问她,是不是对你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哈哈哈!”
“……………………”
白痴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暗灭的聒噪,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他看着,看着窗外的烟花在小面包翠绿而清澈的眼眸中绽放,可她眼睛中的光,却仿佛比这烟花还要亮。
“……只能出去一会儿。”
白痴终于松了口,在小面包中那胜利的“啊!”声中缓缓起身,重新为她裹起衣帽后,他抱起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小面包,推开了那扇木门,走向了远处那喧嚣的世界之中。
风,卷着细雪,扑面而来。
小面包立刻把小脸埋进白痴的颈窝,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白雪和彩灯装点得截然不同的世界。
即将过年的气氛蔓延在整座风吹沙,让平民区的街道比往日热闹许多,与白痴年龄相仿的孩子们裹着厚厚的棉衣,尖叫着在雪地里追逐打闹,堆着歪歪扭扭的雪人,从白痴身侧跑向远方。
白痴瞥了一眼,并没有在这其中看见那栗色的双马尾,便移回目光,于片刻思索后,他选了一条更近的小巷,继续朝着远处放烟花的广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