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人类小子,对于方才那个女人的话,你怎么看?”
夜色昏黑,灯光已熄,漆黑中,血瞳悄然睁开一条细线,冷冷地审视着那依偎在一起取暖睡着的胡桃和路西菲尔,和那抱着剑席地而坐的戴劳。
“…………”
回应暗灭的,只有一片死寂。
白痴闭口不言,他如石像般,已经在这里静静坐了两个小时。
暗灭给他带来的夜视能力,让黑暗对他毫无阻碍,在确认所有人都已睡熟,他才将小面包轻轻放在地上,为她拉好毛毯,确保她能够舒舒服服地睡着后,静静站起身,站在了一片黑暗之中,而暗灭那猩红的血瞳正冷笑着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对于这个唯一没有被拔了舌头的女人,你觉得她的话,可信吗?呵呵,不好意思,我问了个蠢问题,身为一只老鼠,你从来不会信任任何人,不是吗?那我换个问题,你觉得那个女人……有哪怕一句是真话吗?”
“……疑点很多,但不清楚。”
小面包昏昏沉沉的,似乎在睡梦中也沉溺在被“抛弃”的巨大委屈里,眉头紧蹙,小手死死攥着那个小毛毯……这执拗的依赖感,甚至让白痴那面无表情的脸庞也掠过一丝迟疑……之前的惩罚,是否真的……太过分了?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毕竟现在情报不足,单从蛛丝马迹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对吗?而且那个女人的故事,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逻辑,勉强能糊弄住我们天真的小公主。”
暗灭闭上眼睛,但冷笑仍在脑海中回荡。
“那么现在……你又打算做什么?”
“…………”
白痴没有回应,只是用目光缓缓扫过村长一家沉睡的方向。
下一刻,他从自己随身的包袱中,掏出了一块事先准备的布,又从一个小巧的皮囊里,用指尖捻取了一些白色细腻的粉末,均匀而轻巧地撒在布巾上,做完这一切,他静步走向地窖那深处的隔间,一把盖在了那已睡熟的村长一家脸上。
一直到他们的呼吸变得更深沉,肌肉彻底放松,他才移开布巾。
做完这一切,白痴开始了更为彻底的检查,他将几人翻过,仔仔细细审视起这几人的面貌……村长,舌头被拔,舌根处狰狞的伤口清晰可见,手臂……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块肉,伤口……有一个小碗大小,他的身上也有一条明显为利爪所伤的疤痕,那个从一开始就在睡觉的大儿子,舌头同样被拔,看起来虚弱无比,身体瘦削到不正常,至于戴丽雅……
当她被平放时,即使在深度睡眠中,她的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眉头紧锁,白痴停顿了一瞬,果断将她侧翻过来,神奇的是,侧身之后,戴丽雅的颤抖果然停止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
白痴眼神一凝,目光瞬间聚焦到她的后脑勺上,这才发现,她的后脑勺……似乎有一块明显的凹陷,显然……是被钝器猛烈砸击留下来的痕迹。
……虽然暂时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但,有关于他们身上的情报已经收集的差不多,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于是,他开始在这处阴冷,却又显得宽阔异常的地窖中,转了起来。
寻常农家用来储藏过冬蔬菜的地窖,会挖得如此深长吗?不会,这个地窖,它更像一条简陋的通道,而非单纯的储藏室。
白痴静静向前走着,直到某一刻,白痴站在了另一处木梯之下,静静地审视着那锁死的地窖出口。
寒冷,侵入骨髓,而直到第二天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它也仍未散去,而此刻,地面、枯草、断壁残垣,都凝结着白茫茫的冰霜。
厚重的地窖盖板刚被打开,胡桃就第一个跳了出来,大口呼吸着外面寒冷而新鲜的空气,她用力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和耳朵,转过身,满脸急迫地对身后慢慢出来的三人大声宣布。
“好!大家!我决定了,无论再危险,我们都一定要帮助德萨普什解决这件事!现在!我们就来分工,制定计划吧!”
路西菲尔紧随其后踏上冰冷的土地,她环视着死寂的村庄,和又没了动作的僵硬尸体,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凝重。
“嗯,小姐,我明白您的担心,但,如今情况严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入危险之中,您的确很强,但我们几人……”
她的目光在戴劳,白痴以及他怀中的小面包身上扫过。
“……尤其是还需要保护非战斗人员的情况下,无法保证能完全应对未知威胁并全身而退,任何不加思考的行动,都有可能让我们失去生命。”
这盆冷水精准地浇在了胡桃刚刚燃起的热情上,瞬间将胡桃从拯救村庄成为大英雄的幻想,拉回了现实之中。
“唔……那……路西菲尔,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们至少需要派一个人回风吹沙,请求支援。”
“嗯……的确呢……情况比想象中糟糕的多。”
胡桃用手指抵住下巴,小脸紧绷,点了点头。
“……不过,森林中很有可能有危险,而这里,戴丽雅阿姨,还有村长也需要我们的保护,派谁回去呢……”
“……小姐,戴劳阁下,白痴阁下。”
路西菲尔打断了胡桃的思索,她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严肃。
“关于那两个人,我们有必要交流一下,请随我过来。”
“嗯?哦……”
路西菲尔不再多言,果断转身,带着几人向一处靠近半塌墙壁的相对空旷地带走去。
她再次警惕地回头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地窖门,侧耳倾听了几秒,确认里面没有任何靠近的动静后,才缓缓转过身,低声开口,确保每个字都只有他们四人听得到。
“首先,小姐,那两人,极度可疑,不可信任。”
“啊?!”
胡桃愣了一下,声音因疑惑和急切而略微拔高。
“是说戴丽雅阿姨她们吗?为……为什么?!他们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失去了家园和邻里,连那个村长大叔和他们孩子的舌头都……”
“尊贵的小姐,请小声点,还记得您那位英明的兄长,在我们离开之前说过什么吗?”
戴劳冷笑一声,上前一步。
““多用眼睛看,多用脑子想”,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不会是……已经忘了吧?”
“呃……我……我当然记得!”
胡桃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愤怒于戴劳的态度,一半是……自己好像真的忘了。
“戴劳!你快把你那欠揍的笑容收回去!再敢这么对着我笑我就揍你!”
“是,小姐。”
戴劳立刻敛起笑容,微微躬身,眼神却依旧戏谑。
“咳!那么路西菲尔,你说吧,呃……的确,互相交流一下情报,也是很重要的!这点我当然知道!说说吧!你发现了什么疑点?”
胡桃叉着腰,挺起小胸脯,努力摆出严肃的样子。
“嗯。”
路西菲尔微微颔首,随后又瞥了一眼白痴,在看到他又给小面包裹了一层毛毯,似乎对这场交谈毫无参与的兴趣后,便移回眼神,独自开口。
“他们昨天晚上说的话语,我并不确定有多少是真实的,但是,有几个很明显存在逻辑漏洞的重大疑点,足以让我对其叙述的真实性产生动摇。”
“首先,第一,也是最为明显的一个。”
“戴丽雅夫人声称,在发出委托的第二天晚上,灭顶之灾突然降临,魔兽猛然涌入,进行有组织,有效率的屠杀,速度极快,连逃跑都成为奢望,有关于冰鬼的力量,我们昨晚也已经亲眼见识过……那么,问题来了。”
她顿了顿。
“她的丈夫,一个被拔掉了舌头的人,是如何在如此恐怖,混乱的屠杀中,不仅保护了妻子和小儿子,并最终成功逃入地窖的?”
“……嗯……也许是他们一开始就躲进了地窖?咦?这样的话……不大对……”
胡桃下意识反驳,不过,很快发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