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魔导列车的车轮有节奏地撞击着铁轨,发出单调而催眠的声响,窗外,德萨普什郊野的破败景象被远远甩在身后,代表着众人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
可那头等包厢内,气氛却是有些凝重。
白痴和路西菲尔不喜欢说话,胡桃是已经习惯了的,可如今……胡桃蹙紧了好看的眉头,手里拿着一块精致诱人的草莓蛋糕,几乎要递到小面包的脸颊上。
“小面包~看呀!是蛋糕哦!甜甜的,你最爱的小蛋糕!”
胡桃的声音充满了哄诱,然而,对面座位上的小面包,却仍然像一个小树袋熊一样,整个人深深地地嵌在白痴的怀里,小小的脸蛋几乎完全埋进他胸前的衣料里,只露出一点粉色的发顶,对于那近在咫尺,散发着香甜诱惑的蛋糕,她充耳不闻,甚至连看都不看,只是用鼻音不停地发着“呜呜……”声。
胡桃尝试了好几次,最终只能挫败地放下蛋糕,抬起头,困惑地望向白痴。
“喂!白痴,小面包……她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从之前刚刚抵达德萨普什到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除了哭累睡着,她就这样一直黏在你身上,不吃东西,也不看人……白痴,你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了?”
“……不知道。”
白痴微微移开手中的书,瞥了眼怀中的小面包,这才发现之前自己好像真的做过火了。
“嗯……好吧好吧,也只能回到风吹沙,请坎帕爷爷给她看看了,哦,对了!”
胡桃突然想起来,忍不住拍了拍手。
“你之前不是说小面包虽然天生有缺陷,可能说不了话,但是只要多跟她说话,耐心引导她,说不定就能够好起来吗?”
“看你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看就不会哄孩子!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整天板着这张死人脸,才把她吓成这样的!”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忍不住挺直了小胸脯。
“要不……我来教她说话吧!你看我多有亲和力?肯定比你好多了!”
“…………”
拒绝!几乎是本能地,这个字眼就要冲口而出!
让胡桃插手小面包的任何事?绝对不行!小面包变成现在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根源不正是他为了阻隔她与胡桃太过亲昵,而实施的冷落教育吗?若再放任她们接触,岂不是前功尽弃?他必须立刻,彻底地掐断这个苗头!
“不……”
但胡桃从来都是想到哪里做哪里,还没等他开口说完,就直接灵巧地从座椅上滑下,蹲在白痴和小面包前,仰起脸,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小面包埋藏的方向平齐,她清了清嗓子,脸上又绽开一个还要温柔几分的笑容。
“小面包~小面包~看姐姐这里,胡桃姐姐教你说话好不好呀?”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呼唤一直受惊的小鸟,也终于是在这时候,小面包才难得的转过头,看向这位曾经被她视作靠山的姐姐,说真的,她真的很想跟胡桃一起玩,但是那个时候被“抛弃”的难过仍然萦绕在心头,让她始终不敢离开她的小爸爸……她犹豫着……最终还是抬起头,眼巴巴地望向正沉默地盯着她的白痴,小声地叫唤着。
“啊呜……”
“…………”
“…………”
“…………唉……”
白痴紧紧盯着她,最终,还是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来,败给了这双盛满了不安与依赖的眼睛,他小心地托起小面包小小的身体,将她转了个方向,让她正对着胡桃。
“……放心吧,我不会不要你,之前……是我错了。”
白痴最终还是对着这个懵懂的小生命,低下了他那冰冷的头颅,承认了之前自己的确做的太过火了。
“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呢?!你之前果然欺负小面包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这个坏心眼的家伙!”
胡桃没什么好气地白了白痴一眼,而白痴也没那么心情与她争辩,只是沉默地将小面包的身体往前托了托,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默许,而胡桃的眼神在白痴那难得流露一丝松动的表情,和小面包怯生生的目光之间转了一圈,决定暂时放过审讯,眼下,哄好小面包才是关键!
“哼哼,知道错就好!小面包~过来嘛~来姐姐这里~我们不跟你这个坏爸爸玩好不好~~?”
“呜……啊呜?”
“……去吧。”
于是,经过这一段失败的教育小插曲后,白痴终于再一次被小面包无声的泪水击溃,又去往胡桃的怀中去了……算了,虽说自己可能无法保护她一辈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完全不可能,也不意味着他会放开手来,不是吗?无论如何,她是他的女儿,是他在这冰冷世界里,唯一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存在,无论她未来会变得怎样,无论胡桃会带来什么影响,他都会保护好她。
“嘿嘿~~”
看到小面包终于肯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之后,胡桃心满意足地笑了,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十分欢喜地将她搂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的好面包,乖面包,香面包,我们不跟你那个白痴爸爸生气啦!来!姐姐教你说话~”
“呜……啊呜!”
“嗯……让我想想,之前我看到其他人教小宝宝说话……是怎么教的来着?啊!对了!来,跟着我念,“妈妈”,“妈妈”。”
“呜哇~嗯……哇哇?”
“好棒好棒!再来!还有,“爸爸”,“爸爸”,瞧,那边那个像个冰块一样一脸谁欠了他钱似的就是你的小爸爸!来,念,“爸爸”。”
“呜……啊……叭……呜~哇哇~~!”
“诶诶!对了对了!白痴!路西菲尔!你们快听!她刚刚说对了一个字诶!面包好厉害~快快快!我们继续!”
“啊呜~哇!叭……哇……!”
小面包似乎也被这成功的喜悦感染,开心地挥舞着小手,更加努力地“啊呜啊呜”叫唤起来,叫着叫着,她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扭头,急切地看向对面,在察觉到自己的小爸爸终于是在好好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冷漠的移开视线后,才终于完全放下心来,更加开心地叫了起来。
“叭~~!叭~!叭叭!”
时间在平静的回家旅途中缓缓流逝,很快,八天便一晃而过,而窗外的风景也终于由山路,丘陵,变作了熟悉的沙漠,按理来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本应该早早就进入了沙漠腹地,距离风吹沙也近在咫尺,但由于之前戴劳逃亡时,沿途丢了大量导力炸弹,炸毁了不少关键铁轨,耗费了整整几天时间进行紧急抢修,才终于重新启程,而因为之前与维门作战的缘故,胡桃也知道白痴实在太累,没有硬拉着他下车游玩,让白痴省心不少。
“叭叭~~”
而现在,列车再次停靠在一个沙漠绿洲中的中转小镇,进行短暂的休息与补给,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主动想下车玩耍的,竟然是刚刚恢复了些许活力的小面包,她坐在白痴身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用力推了推他的胳膊,又急切地指向车窗外热闹的小镇集市,口中不停地叫着: “叭叭~~叭叭~~!”
“小哥哥!小哥哥!要不我们就带小面包出去玩一会儿吧!集市看起来好热闹呀!”
玛琳的声音带着一丝雀跃响起,她的精神状态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此时正拉着两个弟弟,噔噔噔地跑过来,直接挡住了白痴看书的视线。
白痴抬起头,眼神越过她,用下巴点了点窗外,在那里,胡桃正像一个刚放出笼的小鸟,拉着路西菲尔的手,在集市人流中兴奋地乱跑。
“你们,去找她玩。”
听见这冰冷的打发,玛琳不高兴了,撅起了小嘴。
“小哥哥,你怎么这么顽固?”
但最终,她也只能无奈地放弃了纠缠,带着弟弟们跑下车厢,融入外面喧嚣的人潮中去,寻找胡桃的身影了。
车厢内,只剩下白痴和小面包。
小粉团子独自坐在他身边,大眼睛巴巴地望着窗外热闹的景象,又看看白痴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那无声的控诉对于白痴来说毫无疑问是最高级的武器,只可惜……这一次,无论她表现得多么可怜,多么眼泪巴巴,白痴都绝不会妥协。
让她置身于那片嘈杂、混乱、充满了无数陌生面孔和未知危险的人群之中?不可能,这是……绝对的底线。
因为人多,意味着潜在的危险,意味着可以轻易隐藏的不怀好意,他绝不会像某位愚蠢的公主,将自己暴露在如此众多的视线之下,给任何可能的袭击者创造机会。
……那个绷带人,非常精明,他必然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真的打道回府,也正因此,他的警惕,无限蔓延。
白痴放下书,缓缓看向了窗外,看向了那正笑的开心的胡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