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多注意身体……现在的白痴,他没有你那样的体力,请好好疼爱。」
直到第二天下午,胡桃才从沉睡中悠悠转醒,那映入眼帘的纸条,如一条无声的惊雷,让她浑身一僵,紧接着,过去两天那些疯狂失控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地冲入脑海,清晰得令人窒息。
她如何失去理智,如何用臼骨级的力量压制白痴、如何无视他的哀求,甚至……甚至后来……她允许这个……大……大白痴……还让他教……教……教……!!
刹那间,胡桃的双眼变得红肿,里面的泪水呼悠悠的打转。
“呜……”
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从她喉咙中,无法抑制地挤出,她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彻底涨成了熟透的紫红色!
“呜……哇啊啊啊啊——!!!!”
巨大的,迟来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噬,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想要当场死掉的冲动。
那时候的疯狂,以及那场教学,以及……最后自己就背对着石头,几乎是当着白痴和小面包的面……一天一夜……?!!
所有被药效压制的记忆和理智此刻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将她身为帝国小公主的尊严和骄傲切割得体无完肤。
“啊呜?!”
小面包被这惊天动地的哭声吓醒了,慌忙抬起头,十分不解地看向不远处趴在地上放声大哭的胡桃,小丫头看看胡桃,再看看一旁同样被惊醒,面无表情的白痴,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胡桃身旁,抱住了她的脑袋。
“啊呜~~~”
白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对那好像能震翻沙丘的哭声置若罔闻。他捡起了自己身旁那一封信式的纸片,又看向一旁那昨夜由那位少女在篝火前挑灯夜战,加工加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两套衣物,将其捡起。
“啧啧,这女人速度真是够快的,一个晚上两套衣服就齐活了?甚至还有鞋?!针尖都要冒出火星子了吧!”
“…………”
白痴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手中的衣物。
而另一边,沉浸在巨大悲伤得胡桃感受到脑袋上温暖的触感,才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眼,看向小面包那纯洁无瑕的笑容……可紧接着,她的视线又撞上了那站在一旁看着信纸,赤裸上身,裤子上那些残留着的大片深色污迹,以及自己身上那同样大片大片异常可疑,尤其是小腹处的痕迹。
……不……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在小面包纯洁无瑕的翠绿色眼眸注视下,她觉得自己好像个超级邪恶,超级下流,超级猥琐,超级色.情的大罪人!滔天的负罪感再次将她击垮,她猛地埋下头,双手疯狂地刨着身下的沙子,绝望地试图把自己整个埋进去好逃避现实,而那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更加惊天动地。
白痴看着手中的信,上方清晰地标注返回风吹沙的方向,又瞥过眼,看向一旁那似乎装满了干粮和水的双肩挎包,最后,他将视线,落在了手中的衣服,以及那个试图把自己种进沙里以求速死的胡桃身上。
现在……应该正常了吧。
他如此想到,接着快速换好衣服,走向前,蹲下身,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在胡桃又一次抬起被眼泪和沙砾糊得一塌糊涂的小脸,用那盛满了水光的栗色眼眸,茫然又绝望地直勾勾看着他时。
白痴几乎是本能地身体一僵,向后微退了半步。
这个微小的动作,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胡桃此刻脆弱到极点的神经,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瞳孔也因巨大的委屈骤然紧缩,眼看第二波更汹涌的哭泣风暴就要爆发!
白痴无奈,最终还是再次向前,将手中那套干净的衣物衣递给了她。
“……换上吧,虽然你的衣服现在应该已经干了,但之前……你的时间有点久,穿着大概不舒服,师父她,特意做了贴身衣物。”
“…………呜……呜哇哇哇哇哇——!!!”
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的胡桃,听着这本该是体贴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反复鞭挞她脆弱的心,让她始终无法面对眼前两人,尤其是这个白痴,她一把抓过衣物,又用力扭过脑袋,再一次大声哭喊起来,她哭得实在是太伤心,太委屈了,让小面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
“啊呜……叭叭……麻?”
小面包听着这太过难过的哭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自己也被这巨大的悲伤感染……虽然不知道胡桃姐姐到底怎么了,但她一定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吧?好可怜……而叭叭……他也太坏了……都不来好好安慰姐姐……
这样想着,小面包鼻子一皱,眼眶也开始发红,瘪着嘴发出“呜呜…”的哽咽。
“……不用管她,让她哭。”
白痴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啧啧啧……虽然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是得感叹一句,这小公主的水分,是不是太多了一点?怎么还有力气哭成这样呢?嘿嘿,她自哔——都自了一天一夜,不知道这次又要哭多久?”
“等等,有些不太对劲呢……不是,该她哭吗?仔细捋捋,白痴,我怎么觉得,从头到尾,最该哭的那个……应该是你才对?”
“…………”
白痴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在依旧哭嚎刨沙,试图把自己埋掉的胡桃身边坐了下来,等待着夜幕降临,等待着星辰铺满沙海。
再汹涌的羞愤欲死,再浓烈的无地自容,再不敢面对的逃避念头,也终究敌不过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枯竭。那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在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气力后,终于渐渐微弱下去,化作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最终归于沉寂。
胡桃和小面包,一大一小两个被巨大情绪消耗殆尽的女孩,双双在泪痕与沙尘中沉沉睡去。
白痴低头看着蜷缩在沙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珠的两人,沉默片刻。
……胡桃……还没换衣服就睡着了……
这个女孩……怎么这么让人头疼。
白痴无奈,只好伸出手,尽量轻柔地褪下她那身早已破烂不堪的衣物,为她换上了新的。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她们一一抱起。
小面包很轻,像只温顺的小猫趴在他的背后,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胡桃则稍沉一些,身体在睡梦中仍带着一种仿佛还在抗拒什么的颤抖。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们靠在自己肩头,然后迈开脚步,踏入了被星光浸染的银色沙海。
胡桃是被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唤醒的。
她缓缓睁开仍带着泪的眼眸,入眼,便是她从未想象过的、震撼人心的景象。
那头顶银河璀璨夺目,亿万星辰如同细碎钻石,熠熠闪着光,静谧而美丽,它们倒映在她那双栗色的眼眸中,让她看着这浩瀚的宇宙无声地映照着沙丘上三个渺小的身影。
星光无声地流淌,静谧而宏大,将起伏的沙丘轮廓温柔地勾勒出来,整个世界都沐浴在一片清冷而圣洁的银辉里。
噗哧,噗嗤。
静谧的银色沙漠上,传来一阵轻柔的破沙声。
不远处,五六只欢快的魔兽吟歌沙豚跳跃着,歌唱着,它们流畅优美的曲线在沙海中起伏,如同跃动的音符,奏响着沙漠的夜曲。
月光,倾斜而下。将白天昏黄滚烫的死亡沙海变成夜晚的银色海洋。
地平线的远处,又渐渐传来一阵清朗的叫声,更多的吟歌沙豚不断的钻入沙中,再从沙地内一跃而起。那些飞沙在夜色下飘舞,犹如点点的水花,反射着整个天空的光芒……
等等……此时此刻,按照残酷的自然法则,是否应当突然蹿出二十六头饥肠辘辘的红斑鬣狗,上演一场血腥残酷的围猎?
的确,它们就在不远处一座沙丘的阴影里潜伏着,涎水直流。然而,由于它们等级太低,出来也是送经验,所以也就没必要安排它们出场了。而它们那敏锐的感官也在此时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方向传来的气息——那个被某个男人稳稳抱在怀中的娇小身影,其体内蛰伏的恐怖力量,如同实质的威压,让这些凶残的掠食者吓得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靠近……
而那个令鬣狗都恐惧的,强的可怕的气息本人,此刻正被某人抱在怀中的胡桃呢,她在想什么?
她当然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紧贴自己身体的体温,明白自己正被白痴紧紧抱在怀中,那熟悉的,属于白痴的气息,不可避免地再次勾起了脑海中那些疯狂而羞耻的画面,脸颊又一次传来火烧火燎的燥热,而她也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新裙子,一时间,强烈的羞赧感让她几乎又要捂紧烧红的小脸尖叫着缩成一团。
可是,要怪,也只能怪今晚的夜色实在太好了,好到让一切喧嚣后的寂静,显得太过宁静,太过不真实。以至于那再一次想要在他怀中哭闹宣泄的冲动,被硬生生压了下去,可那巨大的羞耻感并未消失,它只是沉甸甸地潜伏在心底深处。
但此刻,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或许是这宇宙浩瀚让她感受到自己情绪的渺小,或许是身边这个沉默寡言却始终存在的男孩带来的奇异安定,或许是他背上睡得香甜的小女孩,这一切,让她暂时……只是暂时地,将那些情感压了下去。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像最懦弱的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但不是现在。
因为他的怀中,实在让人太过安心,安心得让疲惫不堪的灵魂只想沉溺,让混乱的思绪得以片刻喘息。
以至于现在,她只想在这片星光下,在这份奇异的,带着痛楚却又莫名令人安心的沉默中,一步一步,被他带着……回家。
……是,公主……与骑士吗?
这个男孩……好像真的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无论是德萨普什,还是如今的沙漠……之前,他那以冰冷的脸庞,说出的无数不知廉耻的话语,难道是……真的?他好像真的……很在意自己……
……宽阔的沙漠,渺无人烟的场景,命运相伴的公主与守护她不离不弃的骑士……以及那漫天的,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的星星……眼前的这一切,绝对比她看过的所有歌舞剧,都还要浪漫。
恍然间,心脏再一次跳动起来。
“白痴……”
她鼓起残存的勇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
白痴脚步不停,微微垂下眼睛,望向她那栗色的眼眸。
“你……喜欢我……对不对?所以才那么拼命的要做一个骑士,保护我对不对?”
“…………”
他静静地看着她仰起的,还带着泪痕和星光的小脸,那双栗色的眼睛里,有羞耻的残余,有迷茫,有不安,也有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期待。
沉默在星光下流淌,只有沙粒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喉咙微动,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一个音节:
“……嗯。”
他们的身影,走着,走着。
在星之沙中缓缓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