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四節 夜色中的回聲
夜幕緩緩降臨，天邊的霞光褪去，只餘一抹靜謐的藍。院落裡的燈籠亮起，微黃的光映在竹籬與木門上，帶著溫柔的暖意。
月璃將湯匙放下，擡眼望著霆曜，笑容裡藏著一絲疲憊，也有滿足。
「今天的光點，比昨天更活躍，感覺它們在引導我們走向什麼。」
霆曜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熱茶，目光在燈影間閃動：「光點的流動有規律，它們或許正在測試我們的心意。若妳的心亂了，它們會遠離；若妳平靜，它們就會靠近。」
「像是在試煉我們的信念。」月璃輕聲回應，手指無意識地描摹著桌上殘留的光斑。
風從院外吹來，帶著竹葉搖曳的聲音。霆曜忽然站起身，走到門口，回頭看她一眼：「妳聽，那是林間的迴聲。」
月璃側耳，遠處傳來微弱的聲響，不是風，也不是獸吼，而是一種近乎人語的細語，輕輕盤旋在夜空。
她擡頭，看到幾點光在遠處浮動，像是在夜色中呼吸。
霆曜低聲說：「那是‘記憶的光’，只會在心意穩定的夜裡出現。每一點光都記錄著一段過去的試煉。」
月璃心頭微震，想起白日裡溪邊的笑聲與溫柔，她忽然覺得，那些片刻並非只是短暫的經歷，而是被光記錄下的生命印記。
她走到霆曜身旁，兩人並肩望著遠方的微光。
「若這些光，真能保存記憶……那我們是不是也被它們看見了呢？」
霆曜的嘴角微微上揚：「或許吧。但它們不只是看見，更是理解。光會記下情感，而情感會在未來某個時刻，引導我們回到真正的起點。」
院落靜了下來，只有風聲與光的閃動。
月璃突然轉過頭，眼神帶著一絲俏皮：「那我是不是該對它們說聲謝謝？今天的野餐真的很完美。」
霆曜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就說吧，也許它們正等著聽。」
月璃輕輕閉上眼，雙手合十，低聲呢喃：「謝謝今天的陽光、溪水，還有那些陪我們走過的小光點。」
話音落下，夜空中忽然有幾點金色光芒閃爍得更亮，像是回應。
霆曜靜靜望著那一幕，神情柔和：「妳做得很好，月璃。光點在回應妳的善意。」
月璃睜開眼，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善意……原來這就是力量的來源嗎？」
霆曜點頭：「力量不是為了戰鬥，而是為了理解。當妳能以平靜看待一切時，凡塵與夢境之間的界線，就會慢慢模糊。」
兩人相視而笑，夜風拂過髮梢，燈火微微搖曳。
片刻後，霆曜轉身回到屋內，取出一本古舊的筆記本放在桌上：「明天，我們會進入‘林心界’。那裡的光會考驗妳的內在情感，妳必須記錄下每一次共鳴，否則光之門不會開啟。」
月璃凝視著那本筆記本，指尖輕觸書封，感覺那上頭的刻痕像是心跳。
「我會記下的，無論是恐懼還是勇氣。」
霆曜的神情略為放鬆，語氣溫和：「很好。今晚早點休息吧，夢裡的光，也許會提前告訴妳一些線索。」
月璃點點頭，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窗外。
那片光點仍在夜風中閃爍，彷彿無聲地陪伴著她。
她知道，這趟旅程的下一步，將揭開夢境更深的真相。
夜色深沉，竹影斑駁。月璃躺在牀上，窗外的風聲與蟲鳴交錯成柔和的節奏。她的眼皮漸漸沉重，意識在靜謐中被光的低語牽引。
她夢見自己回到溪邊。水流依舊清澈，卻泛著淡淡銀光。四周的樹影開始扭動，葉片變成一顆顆發光的符文，緩緩飄起，在空中交織成弧。
一道微亮的光流自遠處浮現，霆曜的聲音從夢中響起，既真實又遙遠~
「月璃，夢境的光之門只會在妳心念最平靜時出現。別害怕，順著它走。」
她深吸一口氣，腳下的溪水化為一條透明的橋。每一步踩下去，都泛起漣漪般的光圈。周圍的空氣變得柔軟，像是能觸摸的霧。
走著走著，她看到前方出現了一扇由光構成的門。那門並非實體，而是無數光點聚成的形狀，不斷閃爍著柔和的金與銀。
月璃停下腳步，感覺到胸口的光印微微發熱。那種熱度並不刺痛，反而像是在喚醒某種沉睡的記憶。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門後傳出：「行者，若要通過此門，須回答一個問題。」
她擡頭望去，那聲音沒有形體，卻帶著力量。
「妳在尋找的，是力量，還是理解？」
月璃微怔。這問題看似簡單，卻在她心底激起層層漣漪。她想起白天的溪邊、霆曜的笑、光點的閃爍……那些時刻的溫柔與共鳴。
「我想要理解，」她低聲回答，「因為只有理解，才能承載力量。」
光之門微微一震，光點開始旋轉，彷彿在回應她的答案。
「很好。」那聲音變得柔和，「但理解的代價，是記憶。妳是否願意交出一段記憶，換取前行的光？」
月璃的心微微一顫。她感覺胸口的光印脈動得更快，像是在提醒她，每一次選擇，都會改變靈魂的形狀。
她閉上眼，低聲道：「若是必須，那就讓我交出……恐懼。」
語畢，一道溫柔的光流從她心口流出，化為微微閃爍的霧，消散在門前。她感覺胸口一陣輕盈，像是卸下長久的負擔。
門緩緩打開。
門內是一片漂浮的光原野，無邊無際。每一顆光點都閃爍著不同的記憶，笑聲、風聲、眼淚與擁抱，交織成一幅流動的生命畫卷。
她走進去，腳下的光化為柔軟的草地。遠處，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金色的霧氣中。
那人影緩緩轉身，容貌模糊卻熟悉。月璃的心猛然一震，那身影的姿態、眼神的溫度，都像極了她早已失去的姐姐。
「月璃。」那聲音輕輕喚她。
月璃紅了眼眶，往前邁出一步：「是妳嗎？這裡是夢，還是記憶？」
「是妳心裡的映照。」那影子微笑著回答，「理解的第一步，是面對自己害怕失去的東西。」
月璃怔住，低頭看著掌心，那裡的光正微微顫動。
「妳一直害怕孤單，」那聲音繼續說，「所以才追尋光。可真正的光，不在外界，而在妳願不願相信自己。」
她擡起頭，淚水在眼中閃爍。
「我……我想學會相信。即使沒有依靠，也能走下去。」
那人影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碰觸她的額心。瞬間，金色的光爆散開來，化為無數閃耀的碎片。
「那麼，妳已經通過第一道門。」
聲音遠去，光逐漸淡化。
月璃感覺自己被一股柔軟的力量托起，意識慢慢回到現實。
當她睜開眼，窗外天已微亮。霆曜正坐在門邊，手裡拿著那本筆記本，靜靜地看著她。
「妳醒了。」他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絲欣慰。
月璃揉了揉眼睛，低聲道：「我……看見了光之門，還有她。」
霆曜點點頭：「那是妳的心識。第一道門，是‘信念之門’，唯有願意理解與相信，才能開啟。妳做得很好。」
月璃輕輕笑了笑，雖然眼神還有些恍惚，但神情已然堅定。
「我感覺，光點變得更亮了。」她伸手，窗外晨光灑進屋內，照在她掌心的符印上，閃著柔和的金芒。
霆曜望著那光，語氣低沉卻帶笑意：「那是妳的心在共鳴。凡塵的溫柔與夢境的力量開始融合了。」
兩人相視無言，只聽得晨風輕拂竹葉，發出一陣細碎的樂聲。
那是新一日的開始。也是更深試煉的序章。
晨霧尚未散盡，山谷間的空氣清涼帶著薄荷般的氣息。
月璃披上輕外袍，走到院外的小徑。露珠在草葉間閃爍，昨夜留下的光點仍在遠處微微漂浮，彷彿在等待他們。
霆曜隨後走出，手中拿著一卷地圖與一塊泛光的水晶石。
「今天的試煉，會在光谷的深層展開。」他語氣平靜卻透著警覺，「那裡的能量與夢境更緊密，也更不穩定。」
月璃點點頭，指尖的符印在晨光中閃爍出細微的紋路。
「也許正因為如此，才更需要我們去理解它。」
霆曜微微一笑：「妳的心，比我想像的還堅定。」
「因為我有你陪著啊。」她輕聲答道，眼底閃爍著光。
兩人相視而笑，隨後踏上通往光谷的路。
沿途的林木愈發濃密，陽光從枝葉間灑落成碎金。溪流旁的石板路覆著青苔，空氣中有潮濕的氣息。
走了約一個時辰後，他們來到一處被霧氣包圍的石門前。石門上刻滿古老的符文，中央的裂縫隱約透出銀色的光。
月璃伸手輕觸，符印在她掌心微微發熱。
「它在回應我。」她驚訝地說。
霆曜點頭：「這扇門，似乎認得妳的力量。夢境在召喚，凡塵在守望。若要前進，就必須讓兩者協調。」
月璃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她雙手合十，心念如水。掌心的符印緩緩亮起，與石門上的光紋相互呼應。
一陣低沉的震動傳來，霧氣散開，門縫緩緩張開。
「成功了。」她睜開眼，目光中閃爍著喜悅與敬畏。
霆曜注視著她，神情柔和：「妳已經能讓夢境聽見妳的聲音了。」
他們一同走入光谷深處。
裡面是一片金色的森林，樹葉如琉璃，地面覆滿柔光。
四周漂浮著無數光點，緩緩旋轉，如星辰流動。
在那中央，有一個宛如鏡面的湖泊，湖面映著兩人的身影，也映出似乎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幻影。
月璃低聲說：「那裡的影子……是我嗎？」
霆曜注視著那幻影，神情微凝：「不，是妳心中尚未和解的自己。」
話音剛落，湖面泛起漣漪，那幻影緩緩擡頭，露出與月璃一模一樣的臉，卻帶著淡淡的憂傷與怒意。
「妳不該來這裡。」幻影的聲音空靈又冷冽。
月璃退後半步，卻立刻穩住身形：「如果不來，我就永遠無法真正理解自己。」
霆曜站在她身旁，語氣堅定：「我們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和真相並肩。」
光谷的風忽然變得強烈，光點如流星散開。月璃的符印閃爍，她的影子在光中顫動，開始分離，夢與凡塵的界線正被撕開。
霆曜伸出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記住，妳不孤單。妳的力量不是孤立的，它來自於相信。」
月璃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讓心中所有的光與影融合。
當她再次睜眼時，幻影的眼神已柔和下來，化作一道金色光流，融入她的胸口。
光谷恢復寧靜。
霆曜微笑道：「試煉結束了。妳贏的不只是力量，還有自己的心。」
月璃望著他的眼神柔軟如水：「那麼，下一個黎明，我們繼續走下去吧。」
晨風再度掠過樹梢，帶起一片光雨。
那是夢與現實交融的祝福，也是他們旅程的延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