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四節:北境寒影 冰川下的低語
寒石鎮的議事廳內氣氛凝重。那串詭異的腳印在鎮外三裏處失去蹤跡,最後消失在一處冰川裂隙邊緣。
「必須在它找到新宿主前阻止它。」月長耀指著地圖上的冰川區,「根據記載,這裡有處遠古祭壇,很可能是寒寂之主分神的目標。」
老薩滿顫巍巍地補充:「祭壇下鎮壓著當年隨寒寂之主一同被封印的『冰淵魔龍』。若讓分神與魔龍融合...」
後果不言而喻。
霆曜已經整裝待發,星輝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何時出發?」
「即刻動身。」月長耀取出三枚玉符,「這是破界符,能暫時削弱祭壇周圍的結界。但切記,每枚只能維持一炷香時間。」
月璃接過玉符,忽然道:「父親,您不與我們同去?」
月長耀搖頭:「黑羽教殘黨正在邊境集結,我需坐鎮此地。」他深深看著兩人,「一切小心。」
越往冰川深處行進,空氣中的蝕之氣息越發濃鬱。詭異的是,風雪反而漸止,四周靜得可怕,連腳步踩在雪地上的聲音都顯得格外清晰。
「結界正在衰弱。」霆曜感應著周圍的能量波動,「看來分神已經開始侵蝕封印了。」
月璃忽然按住心口,臉色發白:「我聽到...某種呼喚。」
那聲音似遠似近,如同萬年寒冰相互摩擦,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她額間的光脈祝福忽明忽暗,與那聲音產生詭異的共鳴。
「穩住心神。」霆曜握住她的手,月輝之力渡入她體內,「是寒寂之主在試圖影響你。」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數十具冰雕從雪地中爬起——正是那些在冰裂谷中死去的黑羽教徒!它們眼中跳動著暗紅光芒,動作卻比生前更加敏捷。
「小心,它們被分神操控了!」霆曜長劍出鞘,月華劍氣橫掃而出。
冰傀應聲而碎,但碎冰很快重新凝聚。更可怕的是,每擊碎一具冰傀,就有一縷黑氣鑽入地下,朝著冰川深處流去。
「它在吸收我們的力量!」月璃驚覺,「必須直接破壞核心!」
兩人突破冰傀重圍,終於來到祭壇所在的山谷。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整座山谷被巨大的冰晶覆蓋,祭壇懸浮在半空,由無數骸骨堆砌而成。壇心處,那道熟悉的黑影正在與冰淵魔龍的虛影緩緩融合。
「來得正好。」分神發出重疊的詭異聲音,「見證新生的時刻吧!」
魔龍虛影發出震天咆哮,冰川應聲裂開深淵。蝕之氣息如火山噴發般湧出,所過之處萬物凍結。
月璃立即擲出破界符。玉符炸開金光,在祭壇周圍形成短暫的淨空領域。
「就是現在!」霆曜縱身躍起,劍鋒直指分神。
然而劍氣在觸及分神前就被無形屏障彈開。更糟糕的是,另外兩枚破界符竟從月璃懷中自行飛出,落入分神手中!
「陰陽傳訊佩?」分神把玩著玉佩,發出嘲弄的笑聲,「月長耀沒告訴你們嗎?這對玉佩最早可是用來供奉我的祭品啊。」
月璃如遭雷擊,終於明白父親為何堅持不與他們同來。
「別分心!」霆曜擋在她身前,星輝甲上已結滿冰霜,「它是在動搖你的意志!」
分神獰笑著捏碎玉佩:「遊戲結束了。」
恐怖的威壓瞬間籠罩整個山谷。魔龍虛影徹底凝實,猩紅的龍目鎖定二人。與此同時,月璃懷中的紅梅枝突然枯萎,那是寒寂之主在剝奪她最後的守護。
絕境之中,月璃反而平靜下來。她握住霆曜冰冷的手,光脈之力毫無保留地灌注給他:「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霆曜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她的意圖。月輝與光脈兩種力量在他們之間流轉交融,竟在絕境中產生前所未有的共鳴。
「生死與共。」他握緊她的手,劍鋒再起,這一次,劍光亮如旭日。
交融的力量在兩人周身形成銀金雙色的光繭,將蝕之寒氣隔絕在外。月璃能感覺到霆曜的月輝之力如清冷的溪流,與她熾熱的光脈之力纏繞、共鳴,產生某種玄妙的平衡。
「這是...」她驚訝地看著彼此交握的手,銀金流光在他們指尖躍動。
「光月同輝。」霆曜眼中也閃過驚異,「傳說中只有心意完全相通的傳承者才能引發的共鳴。」
祭壇上,寒寂之主的分神發出憤怒的咆哮。冰淵魔龍的虛影劇烈扭動,顯然這種融合後的力量讓它感到威脅。
「不可能!光脈與月輝早已分裂百年,怎麼可能...」
「你低估了人心的力量。」月璃向前踏出一步,銀金光繭隨之擴張。所過之處,冰層消融,被凍結的生機重新煥發。
霆曜與她並肩而立,長劍遙指分神:「百年前的錯誤,今日終結。」
魔龍張開巨口,蝕冰吐息如海嘯般襲來。這次不待月璃動作,霆曜已揮劍迎上。月輝劍氣在光脈加持下威力倍增,竟將吐息從中劈開!
「左翼交給我。」霆曜低聲道,身影化作銀光襲向魔龍左側。
月璃會意,雙手結印,金光凝聚成無數光矢:「右翼我來。」
兩人分進合擊,招式間默契天成。銀金流光在魔龍周身交織成網,每次碰撞都激起刺目的能量火花。分神操控的魔龍雖然強大,卻在這種精妙配合下漸露敗象。
「可恨!」分神怒吼,突然放棄防守,全力撲向月璃。它算準霆曜會捨身相救,這纔是真正的殺招!
果然,霆曜毫不猶豫地回防。但就在他擋在月璃身前的瞬間,她卻笑了。
「你忘了嗎?」她輕聲道,「我們說好要並肩作戰的。」
金光自她體內爆發,在空中交織成複雜的陣圖——正是羊皮手札上記載的封印法陣,但關鍵處已被她巧妙修改!
「以光為引,以月為媒,雙星封印!」
銀金雙色光柱從天而降,將魔龍牢牢釘在祭壇上。分神發出不甘的嘶吼,卻在兩種力量的交融中逐漸消散。
「不!寒寂之主不會放過你們...」
最後的詛咒隨風消散。魔龍虛影化作冰晶崩碎,祭壇開始坍塌。
霆曜接住力竭的月璃,發現她額間的光脈祝福已恢復如初,甚至比從前更加明亮。
「你修改了封印術式?」他立刻明白過來。
「獻祭不是唯一的辦法。」月璃靠在他懷中微笑,「曾祖的手札裡還記載著另一種可能,當光月同輝之時,雙星封印足以鎮壓邪魔。」
冰川在他們腳下震動,卻不是崩潰,而是淨化。銀金光芒所及之處,蝕之氣息盡數消散,被凍結的河流重新流淌,冰原上甚至綻放出點點綠芽。
當月長耀帶人趕到時,看到的是相擁的二人,以及煥發新生的冰川。
「你們做到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周圍的景象。
霆曜輕輕將月璃放下,對月長耀鄭重行禮:「多謝宗主成全。」
月長耀先是一怔,隨即瞭然苦笑:「你何時發現的?」
「從您給出陰陽佩開始。」霆曜目光清明,「您早知道玉佩的來歷,卻依然交給我們,就是相信我們能突破這個考驗。」
月璃這才恍然大悟:「父親,您...」
「這是歷代宗主必須執行的試煉。」月長耀嘆道,「唯有經受住寒寂之主的誘惑,才能證明你們有資格繼承真正的傳承。」
他取出兩卷古籍,封面分別烙印著日月紋章:
「光月聖典,守護者一脈最高的奧義。百年來從無人能同時修煉,但現在...」他欣慰地看著兩人,「時機到了。」
遠處雪山之巔,朝陽噴薄而出。銀金光芒在晨曦中交相輝映,如同為這對年輕人加冕。
而在冰川最深處,一點幾不可察的黑影悄然附著在冰晶上,隨著融水潛入地下。
真正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序幕。
朝陽將冰川染成金紅色,融水匯成溪流,在冰原上蜿蜒出新的脈絡。月璃靠坐在祭壇廢墟旁,看著指尖縈繞的銀金光芒,仍有些難以置信。
「光月同輝...」她輕聲呢喃,感受著體內兩種力量水**融的奇妙狀態。原本涇渭分明的光脈與月輝,此刻如同太極雙魚般自然流轉。
霆曜正在不遠處與月長耀交談,星輝甲上的冰霜已然融化。他偶爾回頭看她,目光相接時,兩人都能清晰感受到彼此體內力量的共鳴。
「看來傳承已經徹底覺醒。」月長耀欣慰地捋須,「從今往後,你們的修行將再無瓶頸。」
老薩滿帶著族人前來朝拜,將雪絨花編成的花環獻給月璃:「感謝二位驅散永冬,雪原的生機回來了。」
然而在歡慶的氛圍中,霆曜卻微微蹙眉。他走到一處融化的冰窪旁,俯身探查:「這水...」
月璃立即感應到異常。她來到他身邊,將指尖探入冰水,光脈之力隨之擴散。片刻後,她臉色驟變:「水中有殘留的蝕之氣息!」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起分神消散前的最後一句話。
「它沒死透。」霆曜沉聲道。
月長耀聞言立即組織守護者封鎖整個冰川區。經過仔細搜查,他們在祭壇下方的冰層中發現了一道極細的裂縫,裂縫深處殘留著微弱的黑暗波動。
「它分化了本源。」月長耀神色凝重,「大部分被封印,但有一縷逃逸了。」
月璃嘗試用光脈之力追蹤,卻發現那縷氣息已隨融水散入地下河網,再難尋覓。
「不必自責。」霆曜按住她顫抖的肩,「至少我們爭取到了時間。」
當晚,寒石鎮舉行慶功宴時,月璃獨自來到鎮外的高坡。夜幕下的雪原格外靜謐,星河倒懸,與她體內的銀金光芒遙相呼應。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還在想那縷分神?」霆曜在她身旁坐下。
月璃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我總覺得,這一切太過順利了。」
霆曜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看這星河。」
她順著他的目光擡頭,只見漫天星辰在夜空中流轉,構成永恆的秩序。
「蝕就像流星。」他輕聲道,「再耀眼,也終將湮滅。而我們...」他轉頭看她,眸中映著星河,「要做的是守護這片星空。」
月璃心中一動,忽然明白了他選擇的道路。不是復仇,不是征服,而是最純粹的守護。
「回光海之後,我們去西邊吧。」她輕聲道,「炎煌山脈的異常,也該去查探了。」
「好。」他應得乾脆,「但在那之前...」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冰晶雕成的髮簪,樣式簡單,卻流轉著月輝之力:「用祭壇的冰晶所製,能溫養你的光脈。」
月璃驚喜地接過,髮簪觸手溫潤,完全不像冰製。她嘗試將髮簪別在髮間,立即感受到舒適的清涼。
「你何時...」
「你修改封印術式的時候。」他語氣平靜,「我總要有所表示。」
月光下,冰晶髮簪與她額間的光脈祝福交相輝映。霆曜靜靜注視著這一幕,彷彿要將此刻烙進心底。
次日清晨,整裝待發的隊伍在鎮口集結。月長耀將修復好的陰陽佩交給月璃,這次的玉佩已徹底淨化,再無隱患。
「西邊的情報已經傳回,炎煌山脈確實有黑羽教活動的跡象。」他叮囑道,「萬事小心。」
離開寒石鎮很遠後,月璃忽然勒馬回望。晨光中的雪原熠熠生輝,彷彿昨日的陰霾從未存在。
但她知道,那縷逃逸的分神正如暗流,在看不見的地方悄然涌動。而他們要做的,便是在暗流匯成洪水前,將其徹底截斷。
霆曜與她並轡而行,忽然道:「等解決西邊的麻煩,我帶你去見師父。」
月璃怔了怔,才明白他指的是那座無名的衣冠冢。
「好。」她微笑應道,「也該讓前輩看看,他的傳承沒有斷絕。」
風雪已停,前路還長。但這一次,他們不再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