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在浓得化不开的森林黑暗中撕开一小片摇曳的光明。守夜的雷恩如同石雕般静坐,只有偶尔扫视黑暗丛林的眼眸反射着跳动的火光,锐利如鹰。望月裹着斗篷,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目假寐,却无法真正入睡。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白天的战斗,蚀骨那粘稠的暗绿色血液、令人作呕的气味、以及自己那微弱却真实起效的冰锥与护盾……这一切都提醒她,她已经踏入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那从森林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呼唤与悸动。它不再仅仅是模糊的感觉,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牵引力,仿佛一根无形的丝线,系在她的灵魂深处,另一端则没入那无边的黑暗。
“睡不着?”雷恩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并未回头。
望月睁开眼,轻轻“嗯”了一声。
“保持警惕是好事,但过度消耗心神,在真正的危险来临时反而会失去先机。”雷恩的声音平静无波,“尝试冥想,只保留最基本的感知。”
望月依言尝试,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只留下对周围魔力流动的细微感知。
她“看”到篝火跃动的红色光点,感受到岩壁沉稳的土黄,以及森林中那无处不在、却已被严重污染的暗绿与猩红。在这些混乱的能量中,那股呼唤她的力量,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古老的、冰冷的质感。
后半夜在压抑的寂静中度过。黎明来得迟缓,森林依旧被昏暗笼罩。简单用过干粮,小队再次出发。
越往深处,环境越发险恶。扭曲的树木枝干上开始出现类似血管的、搏动着的暗红色脉络,地面松软粘稠,踩上去发出噗叽的声响,仿佛踩在腐烂的血肉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和腐臭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
“这些树……好像在流血。”卡尔声音发紧,指着旁边一棵怪树,那暗红色的脉络正渗出粘稠的、类似血液的液体。
“是魔力的具象化污染。”雷恩眉头紧锁,“这片土地的生命力正在被某种力量抽取、扭曲。”
望月的感知中,那些暗红与暗绿色的光点几乎连成了片,如同污浊的沼泽,不断侵蚀着残存的自然魔力。她感到一阵阵恶心和头晕,那是精神力被动抵抗污染所带来的不适。
“源头应该不远了。”多姆检查着地面上愈发密集的诡异足迹和腐蚀痕迹,脸色凝重。
中午时分,他们抵达了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区域。这里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大片的树木枯萎倒塌,地面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被陨石撞击般的凹坑。凹坑底部,并非岩石或泥土,而是一个不断蠕动的、由暗红色肉瘤和扭曲植物根须纠缠而成的巨大团块!
那团块如同一个腐烂的心脏,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表面布满了粘稠的液体和不断开合的、类似呼吸孔的空洞。浓郁的、令人窒息的污染魔力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如同瘟疫的源头。
“这是……什么东西?”一名守卫声音颤抖,脸上写满了恐惧。
“腐化之根。”雷恩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厌恶,“一种以地脉能量和周围环境生命力为食的植物类魔物,通常只存在于极度污秽之地。它会不断释放污染,扭曲周围的生物和环境,吸引并催化魔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凹坑周围的阴影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数只形态各异的魔物钻了出来——有身上长满暗红色瘤状物的掘地猎犬,有体型缩小、但动作更迅捷、爪牙带着腐蚀效果的变异蚀骨,甚至还有几只如同巨型蜘蛛、腹部不断滴落酸液的未知魔物。它们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小队,显然是将他们视为了入侵者或是……食物。
“准备战斗!”雷恩低喝一声,铁剑已然出鞘。
战斗瞬间爆发!
魔物从四面八方涌来,数量远超之前。雷恩如同磐石般挡在最前方,剑光闪烁,每一次挥击都精准地带走一只魔物的性命,或是将其击退。多姆和卡尔箭无虚发,专门瞄准魔物的眼睛、关节等弱点。两名守卫也奋力挥舞着武器,抵挡着侧翼的进攻。
望月站在相对靠后的位置,心脏狂跳。她知道自己不能像雷恩那样正面冲杀,她的作用是辅助和控制。
她看准时机,当几只变异蚀骨试图喷吐酸液覆盖前排时,她双手虚按地面,调动魔力。
一股强烈的寒气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地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冰,并迅速蔓延至那几只蚀骨脚下!虽然无法完全冻结它们,却极大地限制了它们的移动速度,酸液喷吐也被打断。
“干得好!”多姆趁机连发数箭,将行动迟缓的蚀骨射成了刺猬。
望月来不及喘息,又看到两只变异猎犬凭借速度绕过了雷恩的防线,扑向侧翼的守卫,她立刻抬手。
空气中水汽迅速凝聚,化作两条淡蓝色的、半透明的锁链,缠绕住猎犬的后肢。猎犬前冲的势头一滞,守卫抓住机会,挥剑将其斩杀。
她的魔法威力有限,但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上,恰到好处的控制和干扰,往往能起到扭转局部战局的关键作用。她不断根据战场形势使用着不同的魔法,精神力飞速消耗,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专注和冷静。
雷恩在战斗的间隙,目光偶尔扫过望月,看到她虽显稚嫩却卓有成效的支援,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毕竟这对一个从前从未进行过实战的边境小镇女孩来说已是相当难得。
然而,那腐化之根仿佛拥有意识,察觉到入侵者的威胁,搏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一股更加强烈的精神冲击混合着污秽的魔力,如同浪潮般向四周扩散。
“呃!”望月首当其冲,感觉大脑如同被针扎般剧痛,凝聚的魔力瞬间溃散,踉跄着几乎摔倒。其他几人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恍惚和恶心。
与此同时,腐化之根表面的空洞中,猛地喷射出数十颗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孢子。这些孢子如同活物般,在空中划过诡异的弧线,向着小队成员覆盖而来。
“小心那些孢子!”雷恩厉声警告,挥剑劈碎了几颗飞向自己的孢子,被劈碎的孢子炸开,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和腐蚀性粉尘。
一颗孢子直奔望月面门而来,她强忍着精神刺痛,勉强抬起手想要凝聚护盾,却因为精神受创而慢了一拍。
眼看孢子就要击中她,一道身影猛地将她扑倒在地、。
是雷恩!他用身体挡住了那颗孢子,孢子在他背后的皮甲上炸开,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集中精神!用净化类的魔法!”雷恩低吼一声,迅速起身,再次迎向蜂拥而上的魔物。
净化?望月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水属性魔力中蕴含的生命与治愈特性,或许可以对抗这种污秽?
她不再试图攻击或控制,而是将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全部调动起来,引导着空气中相对纯净的水属性魔力,在自己和周围一小片区域凝聚、震荡。
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蓝色光晕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光晕所过之处,那些令人作呕的恶臭似乎淡了一些,空气中狂躁的污染魔力也出现了片刻的平复。虽然效果微弱,范围也极小,却成功地驱散了部分精神冲击的影响,让她的头脑为之一清。
“有效!”望月精神一振。
就在这时,一直在观察腐化之根的多姆突然喊道。“雷恩!看那个根瘤底部!”
雷恩循声望去,只见在腐化之根不断蠕动的肉瘤与地面接触的部位,隐约露出了一角非自然的、带有明显人工雕琢痕迹的黑色石质结构!
“那是...遗迹?!”卡尔惊呼。
难道这腐化之根,是生长在一处遗迹的入口之上?或者说,是遗迹中泄露的什么东西,催生并供养了这腐化的怪物?
“摧毁它!或者至少暂时压制它!”雷恩当机立断,剑锋直指腐化之根的核心,“望月,用你的净化魔法干扰它!其他人,掩护我!”
战斗进入了最激烈的阶段。所有人都在为雷恩创造接近腐化之根的机会。望月咬紧牙关,不顾精神力的剧烈消耗,持续释放着那微弱的净化光晕,虽然无法重创腐化之根,却明显干扰了它的孢子喷射和精神冲击,为雷恩减轻了压力。
雷恩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魔物的阻拦,钢剑上凝聚起一股凝练的、并非魔法却带着强大意志力量的光芒,狠狠刺入了腐化之根那搏动最剧烈的核心!
噗——!
暗红色的污血如同喷泉般涌出,腐化之根发出一种非人的、凄厉的尖啸,庞大的肉瘤剧烈抽搐,表面的脉络迅速黯淡下去。周围残余的魔物也仿佛失去了力量源泉,变得混乱而虚弱,很快被多姆和守卫清理干净。
当腐化之根最终停止搏动,化作一堆迅速腐烂的有机物后,那个被它掩盖的入口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一个倾斜向下的、通往地底的、由黑色巨石砌成的拱形门洞,门洞内是深邃无比的黑暗,散发出比森林更加古老和冰冷的气息。
“看来,我们找到路了。”雷恩擦去剑上的污血,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门洞,眼神深邃。
望月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精神力几乎耗尽。她看着那漆黑的入口,心中那股被呼唤的感觉强烈到了顶点。答案,似乎就在那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