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后的第二天,阿斯特拉镇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但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已截然不同。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加团结的氛围笼罩着小镇,同时,对未来的希望也如同雨后春笋般滋生。修复工作更加有序地进行,人们脸上虽然还带着疲惫,但眼神中已有了光亮。
望月早早起床,开始忙碌旅店的日常事务,清扫大堂,准备简单的早餐。朔夜因为伤势和昨日的疲惫,还在沉睡,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魔物袭击之前的平静,什么黑铁堡垒格伦索尔,什么第四集团军领军拉塔纳,什么魔王,什么勇者,此刻就如同未曾发生不曾存在过一样。
但望月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自己既然已做出了选择,那往后必然会出现与其关联的事件。但那已是未来了,而现在她只想守护好现在,这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也是她做出选择的动力。
她走到窗边,看着后院。雷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老橡树下,或许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或许又去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她轻轻抚摸着窗台上沐浴在晨光中的望月草,花瓣上露珠晶莹,充满了生机。这让她感到一丝宁静。
临近中午,朔夜才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下楼梯,左臂的伤势让她动作有些别扭,但精神看起来很不错。
“早啊,望月!”她打了个哈欠,走到望月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正在擦拭的杯子,“这些我来,你休息一下。”
望月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摇了摇头,心疼道。“你才是该多休息的人啊。昨天明明都受伤了还要喝不少酒,现在伤还没好你还要来帮我,对自己多关心一点啊笨蛋。”
“我没事,一点小伤。”朔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望月,压低声音问道,“对了,昨天庆功宴,雷恩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望月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早就料到朔夜会问起。关于堡垒、拉塔纳、魔王和勇者的真相,太过惊世骇俗,望月知道朔夜的性格,所以她不能告诉朔夜,那只会让她陷入不必要的担忧和危险。但完全搪塞过去,以朔夜的敏锐,恐怕也不会相信。
她斟酌着词句,轻声道。“雷恩先生……他有一些很沉重的过去。这次在森林深处,我们遇到了一些……事情,让他想起了一些不愿回忆的东西。”她抬起头,看着朔夜的眼睛,语气认真,“朔夜,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我们只需要知道,雷恩先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这就够了。”
朔夜看着望月清澈却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她不是傻瓜,能感觉到望月有所隐瞒,也能感觉到雷恩身上那股非同寻常的沉重。她想起雷恩那恐怖的身手,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仿佛看透世事的沧桑,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她撇了撇嘴,“不过这家伙,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搞得气氛都很压抑,能多开心点就好了。”
望月笑了笑,没有再接话。她知道朔夜理解了她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小镇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魔物不再出现,低语森林似乎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那场袭击留下的伤痕,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心理上的,都需要更长时间来抚平。
望月开始更加隐秘和勤奋地练习魔法。拉塔纳给予的记忆碎片虽然零散,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对自身魔力更深层次认知的大门。她发现自己对水属性魔力的掌控更加精细,甚至开始隐约触摸到其他属性魔力的边缘,其中不乏偏向黑暗、冰寒的魔力,它们似乎与她体内的某种特质隐隐共鸣,这让她感到一丝不安,却又无法抑制探索的欲望。
她常常在深夜,确认朔夜熟睡后,悄悄来到后院,对着月光练习。那块低品质的魔力水晶消耗得更快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稳步增长,但对未来的迷茫,也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
雷恩则变得更加沉默。他依旧帮忙处理旅店的重活,修缮损坏的家具和栅栏,但话更少了。他常常会一个人站在旅店的阁楼窗口,或是坐在后院的老地方,一待就是大半天,望着远方,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些什么。镇民们对他依旧充满感激和敬畏,但也都习惯了他的孤僻,很少有人去打扰他。
只有望月知道,他那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拉塔纳最后的话语——“她从未恨过你”——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望月偶尔会看到他擦拭那柄最开始带着的看似普通的长剑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与追忆。
一天傍晚,望月在整理奶奶留下的物品时,无意中翻出了一本陈旧的手札。手札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上面是奶奶清秀而熟悉的笔迹,简单翻了翻,上面记录着一些草药的特性、小镇的轶事,还有些有点看不明白的像是王都家族事迹的记录,以及……一些零碎的模糊箴言。
其中一页,写着这样一段话。
“……星辉指引迷途之魂,月光抚慰伤痛之心。命运交织缠绕,过往并非枷锁。顺从本心,便是出路……”
她反复咀嚼着这段话,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触。奶奶是否知道些什么?她留下这段话,是巧合,还是……某种预示?
看到这里她没有继续往后翻下去,她合上手札,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渐渐沉落的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朔夜正在楼下和几个孩子玩耍,银铃般的笑声随风传来。后院,雷恩依旧坐在那棵老橡树下,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充满了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