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出发的日子到了。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阿斯特拉镇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送行的镇民。人影在雾中晃动,低语声、叮嘱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给这静谧的清晨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
这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远行,而是小镇多年来少有的大事——他们的伙伴,看着长大的孩子们,拯救镇子的英雄,要前往那片只存在于传说与商队故事中的、遥远而辉煌的王都了。
巴顿镇长、老猎人多姆、卡尔、莉娜……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带着祝福与不舍。
巴顿镇长站在人群最前方,他那平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此刻也仿佛沾染了晨露,显得有些凌乱,声音洪亮却难掩一丝沙哑。“雷恩先生,这几个姑娘,还有埃尔文先生,可就交给你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皮袋,塞到雷恩手里,“这是镇上凑的一些路费,别推辞。到了王都,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雷恩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答道。“嗯,我知道了。”
老猎人多姆则一言不发,只是用他那双能洞察森林细微痕迹的眼睛,深深地望了望月和朔夜一眼。他走上前,将两柄做工精致、绑着坚韧皮绳的匕首,分别递给姐妹俩。
“贴着靴筒放,”他的声音低沉如磐石,“不指望你们用它战斗,可以用它做些其他事情,像是割断缠脚的藤蔓。”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望月身上,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有关怀,有信任,还有一份托付。望月郑重地接过,感受到匕首上残留着老猎人掌心的温度。
卡尔挠了挠头。“朔夜,到了王都,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乡下人”。要是见到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记得捎个信儿或者回来好好描述描述!”
莉娜将一个用油布包好的小包裹塞到望月手里。“望月姐,这是蜂蜜干粮,我阿妈连夜做的,路上垫肚子。”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镇民也过来给送东西,把这场送行整的有点太过庞大和正式了,搞得好像望月她们不再回来了一样,整的除雷恩外的几人有些尴尬。
但大家的心意他们确实感受到了,随后望月一一接过这些饱含深情的馈赠,不断地点头、道谢。但她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越过人群的肩头,望向那条熟悉的街道尽头,那栋木制建筑“望星旅店”的招牌在渐亮的晨光中,依稀可见。
她现在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既已答应了,就不要后悔。
与她相比,朔夜则完全沉浸在出发的兴奋之中。她像一只即将挣脱笼子、飞向广阔天地的小鸟,脸上洋溢着几乎能与初升朝阳媲美的灿烂笑容。
她用力地向每一个熟悉的、甚至只是面熟的面孔挥着手,声音清脆地回应着所有的叮嘱。“知道啦!我们会小心的!”“一定写信回来!”“王都的趣事,我一件不落地记下来!”
雷恩倒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场合。
埃尔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学者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的目光饶有兴趣地扫过送行的人群,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聆听着每一种语调,仿佛眼前这生动的一幕,也是他需要的研究。
“我们走吧。”望月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踏上新旅程的坚定。
望月的步伐稳定而踏实,每一步都像在确认自己的决心。朔夜几乎是蹦跳着前行的,不时凑到埃尔文身边,指着路边一株奇特的野花或天上飞过的不认识的鸟儿,发出惊喜的赞叹。雷恩沉默地走在队伍偏前的位置,像是在做着警戒的工作。埃尔文则不紧不慢地跟着,时而抬头看看天色,时而从行囊中拿出一本书看了看。
送行的人群没有立刻散去。他们站在原地,挥舞着手臂,目光追随着那四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一定要平安啊!”
“记得捎信回来!”
“朔夜姐姐,望月姐姐,早点回来!”
背影渐行渐远。道路在丘陵间起伏,他们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终于,在弥漫的、尚未完全散尽的晨雾与蜿蜒道路的尽头,那四个黑点彻底融入了远方的光影与雾气之中,再也分辨不清了。
镇民们又站立了片刻,直到确认再也看不到任何踪迹,才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缓缓散去。喧嚣过后,镇口忽然显得格外空旷和安静。古橡树下,只留下纷乱的脚印。
阿斯特拉镇依旧在运转。面包房的香味更加浓郁,铁匠铺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集市上响起了商贩的叫卖。日常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琐碎而真实。
几人的远去对这个镇子来说就像一幅平日里色彩饱满的田园风景画,突然被抽离了几抹色彩一般,但这并没有影响太多,属于边境小镇阿斯特拉的日常仍在继续,平凡,安稳,一如过去数百年。
而属于望月他们的,一段全新的篇章,才刚刚掀开扉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