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者正是罗曼的父亲,希瓦莱特商会的现任会长,奥格斯·希瓦莱特,此时他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手中还紧紧攥着几张皱巴巴的传单。
“父……父亲……”罗曼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
“我这才出去几天,刚一回来才知道这几天你干了什么!你这个逆子!”奥格斯怒吼一声,几步冲上前,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罗曼脸上!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书房内回荡。罗曼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瞬间肿了起来,耳朵嗡嗡作响。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奥格斯将传单狠狠摔在罗曼脸上,“你为了争风吃醋,竟然敢打着我的名义,去欺骗城主府,推动闭城令?!现在全城都在传我们希瓦莱特家族无法无天,欺压良善,翻旧账的,质疑我们信誉的!城主府刚刚把我叫去,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城主大人明确表示,他对我们家族滥用其信任的行为极其失望!现在城主府承受着来自各方商贾、民众甚至其他贵族家族的巨大压力,他们正在考虑是否要重新评估与我们商会的合作关系!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了家族几十年的基业?!”
奥格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罗曼的鼻子骂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做事要动脑子!要有分寸!可你呢?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你以为银辉城是你一个人的游乐场吗?!你以为城主府是你手里的工具吗?!现在好了,捅了这么大的篝子,我看你怎么收场!”
罗曼捂着脸,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他不仅没能收拾掉那几个外乡人,反而把自己和家族都推到了风口浪尖。城主府的怒火,其他商会的质疑,民众的怨声,还有那些被翻出来的陈年旧账……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引以为傲的权贵身份和“惊世智慧”,在对方精准而狠辣的反击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父亲……我……我知道错了……”罗曼涕泪横流,抱着父亲的腿哀求,“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奥格斯厌恶地甩开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责骂无用,必须尽快止损。
“还能怎么办?!”他咬牙切齿地道,“立刻!马上去城主府,向城主大人当面请罪!承认是你欺瞒僭越,所有责任由你一人承担!然后,立刻请求城主府解除闭城令!平息民怨!”
“那……那几个外乡人……”罗曼还不死心。
“你还敢提他们?!”奥格斯怒吼,“立刻撤掉所有监视和刁难的人!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再让他们在银辉城多待一刻钟!这群人……不简单!我们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奥格斯毕竟是老江湖,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这一系列操作,绝非普通小镇居民能做到的。那个看似普通的护卫布里,还有那个冷静得可怕的少女望月,背后恐怕隐藏着他们无法想象的能量或智慧。继续纠缠下去,希瓦莱特家族只会损失更大。
当天傍晚,在各方压力下,尤其是希瓦莱特商会会长亲自出面请罪并承担大部分责任后,银辉城城主府迅速发布告示,宣布“经查证,所谓通缉要犯线索有误,为不实信息”,即刻起解除闭城令。同时,治安所也“澄清”了关于望月等人的指控,称其为“误会”。
笼罩银辉城数日的紧张气氛骤然缓解,城门重新开启,积压的车马人流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出城外。
湖光旅舍内,望月一行人平静地收拾着行装,准备连夜离开这是非之地。
“真是……难以置信。”埃尔文看着窗外恢复畅通的街道,感慨万千,“我们竟然真的做到了,不仅安全脱身,还让那个罗曼和他家族吃了大亏。”
朔夜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活该!让他嚣张!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人!”
望月脸上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她看向一直沉默的布里。“布里先生,您的计划……真是太厉害了。”
布里依旧那副木讷的样子,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他缓缓开口道。“没什么,这种不谙世事只懂享乐的公子哥本就不值一提。不过是利用了他的傲慢、规则的漏洞和人心的弱点。”
他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
“第一步,去神殿查文献,是真,也是假。真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关于希瓦莱特家族不光彩过去的蛛丝马迹,增加谈判筹码;假是故意让他们知道我们在查,引起他们的不安和猜疑,打乱他们的节奏。”
“第二步,接触贫民区的居民和混混,是虚张声势,让他们以为我们掌握了更多黑料,加剧他们的恐慌。”
“第三步,散发传单,是将矛盾公开化,利用民众和商家的不满,将压力从我们身上转移到希瓦莱特家族和城主府。毕竟闭城令损害的是大多数人的利益,源头一旦点破,希瓦莱特家族就成了众矢之的。”
“第四步,我去酒馆散布谣言,是针对希瓦莱特家族的核心——商业信誉。对于商会而言,信誉重于生命。将其与‘灭口’、‘重要线索’这种敏感词挂钩,能最快最狠地击中他们的要害,逼他们背后的掌权者不得不站出来收拾残局,撇清关系。”
他顿了顿,总结道。“罗曼最大的错误,在于他以为权力可以碾压一切,却忘了权力本身也建立在规则和人心之上。当他滥用权力,破坏规则,失去人心时,他的权力基础也就不稳了。我们只是轻轻推了一把。”
众人听完,心中凛然。这番谋划,环环相扣,精准地利用了银辉城各方势力的矛盾和利益诉求,最终借力打力,以弱胜强。这不仅需要智慧,更需要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和对局势的精准判断。
说完布里只是拉低了兜帽,沉声道。“好了,这点计谋在真正的谋者面前根本上不了排面,没必要说的更多,听听就可以了,以后估计也用不上,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们也该出发了。”
马车驶出湖光旅舍,融入银辉城恢复繁忙的夜色中。星辉石依旧在路边闪烁着清冷的光辉,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从未发生。
罗曼·希瓦莱特站在家族府邸高高的露台上,望着那辆逐渐远去的、普通的马车,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屈辱和挫败。他不仅没能挽回面子,反而在父亲和整个银辉城上流社会面前丢尽了脸面,甚至可能影响了家族未来的地位。而这一切,都源于他招惹了那几个看似普通的外乡人。
“布里……望月……朔夜……”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几个名字,眼中充满了怨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挥之不去的恐惧。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这次教训了。
马车驶出银辉城高大的城门,将那座闪烁着银辉的城市彻底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