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题的公开展示日,定在了一个周五的下午。地点是学校多功能报告厅,台下坐着年级主任、数学教研组的老师,以及部分感兴趣的学生代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正式而略带紧张的气氛。
白薇薇作为小组长,负责主要陈述。她今天显然经过精心打扮,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藏蓝色西装套裙,长发挽成优雅的低髻,露出光洁的脖颈和饱满的额头,淡妆衬托得她五官愈发精致明艳,站在台上,聚光灯下,俨然一位自信干练的年轻学者,吸引了全场大部分的目光。她的陈述流畅清晰,配合着精心制作的PPT,将课题背景和研究意义阐述得十分到位。
然而,在讲解到最核心的混合模型构建部分时,台下一位以严谨著称的数学老师提出了一个相当刁钻的技术性问题,涉及模型在极端数据情况下的稳定性。这个问题恰好超出了白薇薇事先准备的范围,她流畅的陈述出现了短暂的卡顿,尽管迅速调整试图用已有知识解释,但明显能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额角微微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台下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李静在台下紧张地翻着资料,夏晚晴更是双手紧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坐在台下小组成员席上的林守心,平静地拿起面前的话筒。她没有看台上略显窘迫的白薇薇,而是直接面向提问的老师,声音透过音响传遍会场,清晰而平稳:“老师,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的模型在预处理阶段设置了动态权重调整机制。当检测到数据分布偏离训练集超过三个标准差时,系统会自动降低该时段数据的贡献度,并启动基于历史同期数据的平滑补偿算法。具体阈值和补偿公式,在我们的附录三中有详细推导。”
她的解释没有多余废话,直指技术核心,用的也是严谨的学术语言,瞬间化解了台上的尴尬。提问的老师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甚至露出了一丝赞赏的表情。
白薇薇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那个平静发言的身影。灯光下,林守心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校服裙,素面朝天,长发也只是简单地束在脑后,与台上精心打扮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但此刻,她周身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基于绝对专业底气的从容。那一刻,白薇薇心中五味杂陈——有被解围的松了口气,有对自己准备不足的懊恼,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深深震撼后的无力感。她一直试图在各个方面衡量、甚至隐隐想要超越的对手,其实力远在她的预估之上,而且这种强大,并非源于刻意的展示,而是一种融入了骨子里的、自然而然的流露。
展示结束后,小组四人回到后台准备室。白薇薇深吸一口气,走到林守心面前,神情复杂,但语气是真诚的:“刚才,谢谢你。”这句感谢,比她之前任何一次认可都来得更加郑重。
林守心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应该的。”她并不觉得这是个人恩惠,只是维护小组成果的必要之举。
夏晚晴立刻围上来,眼睛亮晶晶的:“守心!你刚才太帅了!简直像救世主一样!”她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李静也推了推眼镜,由衷地说:“林同学,你的理论基础真的很扎实。”
这时,准备室的门被推开,苏言抱着篮球探进头来,他显然是刚结束训练就跑来了,额发还被汗水浸湿着。他咧嘴一笑,目光直接落在林守心身上:“可以啊林同学!我在外面都听到了,讲得真棒!比我们打球赢了一场还痛快!”他的赞美直接而热烈,带着阳光的气息。
几乎是同时,顾云深也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拿着文件夹,像是路过。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地扫过室内众人,最后落在林守心身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展示很成功,逻辑清晰。学生会学术部会考虑将你们的报告收录进本学期优秀课题集。”他的肯定,带着官方和理性的色彩,但特意提及“逻辑清晰”,显然是对林守心刚才临场表现的核心认可。
白薇薇看着接连出现的苏言和顾云深,两人目光的焦点都汇聚在林守心身上,她优雅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但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这种被无形中比下去的感觉,尤其是在她刚刚经历过一场小小的“失利”后,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夜晚,林守心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静的月色。今天的公开展示,像是一个节点,将她悄然推到了一个更显眼的位置。白薇薇眼中那份复杂的、带着审视和较量的光芒,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探究和……一丝难以名状的落寞?苏言的接近更加直接,顾云深的关注也更加具体。
她成功地用专业能力维护了小组的成果,但也无可避免地进一步暴露了自己。这背离了她“低调”的初衷,却似乎又是解决当时困境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姐姐,”林守意穿着睡衣,抱着小熊玩偶蹭了进来,小声说,“我听说今天姐姐在很多人面前演讲了,还很厉害……是不是有很多人更喜欢姐姐了?”小女孩的话语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和依赖。
林守心转身,看着妹妹有些不安的小脸,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发:“没有的事。只是完成一项作业。”
妹妹的关心,是这越来越复杂的漩涡中,最纯粹的温暖。她需要守护这份温暖,也需要找到在新的局面下,继续“体验”这纷扰却真实的校园生活的方式。聚光灯已然亮起,她无法再完全隐身于阴影,只能学着,在光影交错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