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日的午后,天空呈现出一种高远澄澈的蔚蓝,阳光炽烈却不灼人,为深秋的圣樱中学披上了一层辉煌的金色外衣。校园里万人空巷,中心体育馆内人声鼎沸,空气仿佛被点燃,混合着汗水、橡胶地板气味和震耳欲聋的助威声,形成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炽热氛围。高一(A)班与老牌劲旅高一(C)班的女子篮球决赛,即将在这里上演终极对决。
体育馆内座无虚席,横幅招展,加油棒挥舞,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决赛的舞台,其规模与气氛,远非之前的比赛可比。巨大的电子记分牌悬在半空,闪烁着冰冷的数字,无声地宣告着这场角逐的严肃与残酷。
A班的队员们从球员通道小跑入场时,瞬间被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淹没。夏晚晴拄着拐杖,坐在了替补席最靠近场边的位置,小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小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激动。其他替补队员也个个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白薇薇走在队伍最前面,她今天将长发高高束成利落的马尾,穿着一身崭新的、绣有班级徽章的深蓝色决赛队服,身姿挺拔,步伐沉稳。聚光灯下,她精致的面容显得格外白皙,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对手和全场观众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王者之气。她是全场的焦点,是A班寄予厚望的绝对核心。这份巨大的荣耀,也伴随着同等沉重的压力。
苏言作为场边指导,穿着印有“教练”字样的运动服,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反复检查着战术板,嘴唇紧抿,目光不时担忧地瞟向白薇薇。他知道,面对经验丰富、阵容齐整的特长生们,这将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恶战。
而在替补席的末端,林守心依旧安静地坐着,穿着普通的替补外套,帽檐压低了些,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光平静地落在光洁的木地板上,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隔绝。按照赛前部署和她的个人意愿,除非出现极其特殊的意外,她不会在决赛前半段登场。她像一个被刻意雪藏的暗棋,或者说,一个尚未到启用时刻的最终保险。
裁判哨响,双方队员在中圈跳球。决赛,正式开始!
激战:独木难支的困局
比赛的进程,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苏言预想中最困难的境地。高一(C)班显然对A班,尤其是对白薇薇做了极其充分的研究。她们采用车轮战般的防守,派出不同的队员,不惜体力地对白薇薇进行全场领防、包夹和协防,切割她与队友的联系,极大地消耗着她的体能。
白薇薇陷入了苦战。她每一次接球都异常艰难,每一次突破都面临层层阻截。她的个人能力确实出众,依然能凭借出色的技术和顽强意志,偶尔撕开防线,完成高难度的投篮或造成犯规。每当她得分时,全场都会爆发出热烈的欢呼,A班的士气也为之一振。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在对方严密的防守体系和高强度的身体对抗下,A班其他队员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传球失误增多,空位投篮犹豫,防守端也屡屡被对手利用经验优势找到漏洞。比分虽然交替上升,但A班始终处于微弱的落后,追分极其艰难。
白薇薇如同深陷重围的将军,左冲右突,浴血奋战。她的额发很快被汗水浸湿,呼吸也变得急促,但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她不断大声鼓励着队友,指挥跑位,试图唤醒全队的斗志。一次进攻中,她甚至在被两人包夹的情况下,强行起跳后仰投篮命中,还造成了加罚!进球后,她用力捶了一下胸口,指向看台上的班级区域,引得一片沸腾。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在透支自己。每一次得分都耗费了巨大的精力。苏言在场边焦急地踱步,几次想要叫暂停,却又寄希望于白薇薇能凭借个人能力打开局面。
林守心在场下,帽檐下的目光冷静地追随着场上的每一个细节。她看到了白薇薇的顽强,也看到了队友们的挣扎和战术执行的生疏。她看到了对方防守的漏洞,也看到了A班可以利用但未能抓住的反击机会。她的手指在外套口袋里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分析着场上的局势。但她依旧沉默,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着一个或许不会到来的指令,或者一个必须出手的临界点。
上半场进行到后半段,白薇薇在一次突破中被对手凶狠地撞倒在地,裁判哨响,判罚犯规。白薇薇在地上蜷缩了片刻,才在队友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脸色有些发白,揉了揉被撞到的肋部。这个细节,让苏言和场下的夏晚晴心头一紧。
“薇薇姐!”夏晚晴忍不住喊出声,眼圈泛红。
苏言终于忍不住,叫了暂停。
队员们气喘吁吁地走下场地,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分差已经被拉开到了9分。白薇薇用毛巾捂住脸,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她能感觉到体能的急剧下降和对手给予的窒息般压力。
“对不起……我有些球没处理好。”一名队员沮丧地说。
“不怪你们,”白薇薇拿下毛巾,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是对手防守太凶。我们还有机会!防守再强硬一点,进攻果断些!”她试图鼓舞士气,但眼神深处的疲惫难以掩饰。
苏言快速布置着战术,强调要加强无球跑动和篮板拼抢。他的目光几次扫过林守心,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按照原计划,现在远未到派上这张“王牌”的时候,而且白薇薇也绝不会同意在此时被换下。但场上的局势……
“我还能打!”白薇薇似乎看穿了苏言的想法,斩钉截铁地说,眼神锐利,“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她的骄傲和责任感,不允许她在这种关键时刻退缩。
林守心抬起眼,平静地看了白薇薇一眼,看到了她强撑的意志和逐渐透支的体能。然后,她的目光与苏言担忧的眼神短暂交汇,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白薇薇的斗志需要尊重,团队的韧性也需要在这种极限压力下锤炼。贸然换人,可能会打乱节奏,甚至影响士气。
苏言读懂了她的意思,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拍手:“好!就按刚才说的打!相信彼此!我们还没输!”
暂停结束,队员们重新上场。白薇薇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再次走向球场,她的背影在巨大的体育馆背景下,显得有几分孤勇,却又无比坚定。
下半场比赛在更加白热化的对抗中展开。白薇薇仿佛燃烧着自己的小宇宙,一次次冲击篮下,用精准的中投苦苦支撑着球队的得分。她的每一次得分都引来震天的欢呼,但也让场下的支持者更加揪心。她的脚步开始变得有些沉重,呼吸声隔着半场都能隐约听到。
分差在7分到11分之间徘徊,A班始终无法将比分迫近。其他队员虽然拼尽全力,但在对手老道的经验和整体实力面前,依然显得办法不多。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沙漏中不断减少的沙粒,提醒着A班所剩无几的机会。
观众席上,顾云深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记录着比赛数据和白薇薇的各项体能指标下滑曲线。夏晚晴双手合十,紧张得几乎不敢看场上的情况。
林守心依旧安静地坐着,但她的脊背不知不觉间挺直了一些,目光更加专注地锁定在场上,尤其是白薇薇的身上。她在计算,计算着白薇薇的体能极限,计算着比分差距和时间的关系,计算着那个可能需要的、扭转战局的“时机”。她像一名最有耐心的猎手,在等待猎物露出最致命的破绽,或者,等待同伴需要她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刻。
当第三节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记分牌上的数字冰冷地显示着:高一(C)班 48 : 39 高一(A)班。9分的分差,最后一节,12分钟。
白薇薇走下场地时,脚步已经有些踉跄,队友连忙上前搀扶。她的球衣已经完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脸色潮红,嘴唇却有些发白。她接过水瓶,手微微颤抖着,连喝水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
苏言快步上前,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挣扎。最后一节,是拼死一搏,还是……他看向林守心。
林守心也终于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苏言,也看向正用毛巾盖住头、剧烈喘息的白薇薇。
最终的抉择,即将在节间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做出。而体育馆内的空气,仿佛也凝固在了这决定命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