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秋日却如盛夏般灼人。太阳僵悬于天穹,仿佛要将最后一口灼热的呼吸喷吐在焦渴的大地上。”
滚烫的鹅卵石河床上,少年江寒正眯着眼,固执地翻找着。
“可恶……全是普通的石头。”
他直起身,泄愤似的将一块石头踢进河里,仿佛这样就能踢走心中的失落。
可能因为急躁而满头大汗,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衣服上也沾了泥土。
“江寒——!”
突然,一声清亮的呼喊破空而来。
他循声远眺,只见另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正在堤岸上用力挥着手。
那少年飞奔而至,在他面前停下,双手撑着膝盖。
气喘吁吁地说:“呼……累死我了。”
“可恶,今天毫无收获!”江寒愤怒地说。
“我…有没有找到…”后来的少年依旧上气不接下气。
“难道说传闻是假的?”跑来的少年缓了过来,说道。
江寒没有接话。
这少年名叫杭小淇,是江寒儿时的玩伴,也是从小到大陪伴他时间最久的人。
与就读于本部、成绩优异的江寒不同,杭小淇在资质平庸许多的分校读书。
他性格内向,唯有在江寒这样的挚友面前,才会展露真实的自己。
作为春城一中的“优秀学生”,江寒早已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
那个关于神奇石头的传说,是他黯淡生活里唯一的光。而此刻,连这缕光也仿佛熄灭了。
“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不存在那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那些传说,自始至终都只是个谎言?江寒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这片令他失望的河滩。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转身就朝着堤岸上走去。
“去哪?”杭小淇下意识地问。
“上面。”江寒头也不回,指向那座横跨河谷的高耸旧桥,“站得高,或许能看得更清楚。”
杭小淇立刻跟了上去。这座桥是另一个时代的产物,桥拱高得惊人,低头看向下方的河床,那些曾让他们疲惫不堪的鹅卵石,此刻渺小得像一片灰色的沙粒。
干燥的风从河谷中呼啸而过,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看,我们刚才就像傻子一样。”江寒扶着灼热的铁栏杆,语气里带着自嘲。
杭小淇没有看河床,他的目光被桥面一道裂开的缝隙吸引,那缝隙窄得几乎看不见,下面却是数十米的虚空。他本能地想提醒江寒离边缘远一点,话未出口,自己却鬼使神差地向那道缝隙又挪了近半步,想看得更清楚。
就在这时——
意外发生了。
一块被烈日晒得松动的混凝土,在他脚下毫无征兆地碎裂、崩塌。
杭小淇甚至没来得及惊呼,失重感便猛地攫住了他。
整个世界瞬间颠倒,他只看见江寒骤然缩小的瞳孔和撕心裂肺的喊声被风声扯碎,看见湛蓝的天空和桥身冰冷的轮廓急速远离。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在下一秒被急速压缩。
“砰——”
……沉重的落水声击碎了河道的寂静。
冰冷的河水像无数根针,瞬间刺透他的衣衫,裹挟着他向下沉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头晕目眩,口鼻间灌满了腥涩的河水。
在绝望的混乱中,求生的本能让他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握着,指尖却意外地在浑浊的水流里,触碰到一抹异样的温润。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在意识被彻底剥夺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攥住了那块仿佛自行递入他掌心的石头。
然后,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
……
河滩上,江寒连滚带爬地冲下堤岸,发疯似的蹚进冰冷的河水里,将失去知觉的杭小淇拖拽上岸。他一遍遍按压着朋友的胸膛,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杭小淇!醒醒!你听见没有!”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杭小淇猛地吐出了几大口水,眼皮颤动,终于恢复了微弱的呼吸,但依旧昏迷不醒。
江寒瘫坐在一旁,双手因为后怕而不停颤抖。也就在这时,他才注意到,好友那只紧紧攥着的右手——指缝间,似乎透出某种难以言喻的、内敛的光泽。
他小心翼翼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其掰开。
躺在杭小淇掌心,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无比安静的,正是一块他梦寐以求的“石头”。
它通体浑圆,质感温润,内部仿佛有极淡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光晕在流转。
它回应了他们的寻找,以一种最残酷、也最意外的方式。
江寒将它紧紧握在手里,期待着奇迹的发生——比如一道强光,或者杭小淇立刻苏醒。
没有任何回应。杭小淇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
巨大的自责像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江寒。
是他非要来找这该死的石头,是他带着小淇走上那座危险的高桥……如果小淇因此……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沉浸在汹涌的悔恨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以昏迷的杭小淇为中心,空气中,正有无数的、细碎的白色光点,如同被磁石吸引的星尘,悄无声息地凭空浮现,缓缓汇聚,温柔地没入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