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将卧室映照成一片朦胧的灰蓝色。
塔莎的意识从深沉的疲惫与疼痛的余烬中缓缓浮起。
首先侵袭感官的,是这具身体传来的、无比清晰的污浊感——皮肤黏腻,头发板结,混合着汗味、土腥气和干涸血渍的铁锈味。
这种肉体的不洁对她而言是种折磨,但比这更尖锐的,是脑海中立刻响起的警钟:两天。
距离那个“开学”的考验,只剩下两天。
她忍着腹部的钝痛和大腿的酸胀坐起身,将枕边那块温润的1阶灵石握入掌心。
微弱的能量流动是她此刻的生命线,也是悬在头顶的倒计时——三个月。
必须利用好每一天,每一刻。
清洁,是摆脱这令人作呕的现状、以相对“体面”的姿态应对接下来挑战的第一步。
她蹒跚着下床,如同踩在针毡上,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处。
侧耳倾听门外,一片寂静。
她小心翼翼地拧动门把手,如同执行一项精密且必要的任务,闪身进入走廊,目标明确——浴室。
反手锁上门,她靠在门板上短暂喘息,才抬头看向镜中那狼狈的影像:纠缠的粉发,苍白的脸,淤青,血痕,皱巴巴的脏睡衣。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脱去衣物。
当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胸前陌生的柔软时,一阵强烈的异物感袭来,但她迅速压下这情绪波动。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带来片刻的舒缓,也刺激着伤口隐隐作痛。
她闭上眼,在水幕中摸索着那些清洁用品,生疏地分辨、使用。泡沫涌现,杭小依惯用的甜香弥漫开来——一种无声的、属于“规则”的气息。
她需要适应,至少是表面上的适应。
她仔细清洗着,试图洗去污垢,也洗去部分因这具身体原主软弱而带来的麻烦。就在她冲洗头发上的泡沫时,一个极其微弱、带着迷茫和惊恐的意念,如同水底暗流,在她意识深处涌动:
……谁……?好痛……身体……动不了……
是杭小淇!他的意识竟在此时有了一丝苏醒的迹象!
塔莎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神瞬间锐利。
几乎是本能地,她那属于魔女的、强硬的防御机制就要启动,准备用精神力将这缕微弱的意识彻底镇压、碾碎——
……! (镇压的意念升起)
但就在精神力即将涌出的刹那,她硬生生止住了。
不行。
她想起了杭小依那双冰冷洞察的眼睛,想起了那不容置疑的二阶卓越的灵压,想起了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存状态,以及……那份被迫接受的“合作协议”。
“你必须帮助他,控制、适应,乃至掌握这具身体的变化。”
杭小依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枷锁,勒住了她即将爆发的力量。
纯粹的压制和驱逐是行不通的。
那会违背“协议”,激怒杭小依,断绝自己唯一的生路。
而且,一个激烈反抗、意识混乱的宿主,对于需要应对“上学”这种复杂社会情境的她而言,同样是巨大的麻烦和风险。
她需要的是……控制,而非消灭。
是引导,或者说,至少是表面的共存与协作。
瞬息之间,塔莎强压下灵魂深处那份属于强者的傲慢与不容侵犯的本能。
她将即将喷薄的精神力转化为一道更为绵密、却依旧坚固的屏障,将那缕微弱的意识温柔而坚定地隔绝开来,而非粗暴地打击。
……安静。
她尝试用一种不带感情、却也不再是纯粹命令的意念传递过去,`你受伤很重,需要休息。
身体的清理和维护,是当前的必要程序。`
那意念似乎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处理方式,挣扎的力度微弱了一些,但恐惧依旧。
……我的身体……还给我……
……现在不行。
塔莎冷静地回应,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语调,外界环境危险,你需要我的……“经验”来应对。
在你足够强大之前,混乱只会让我们一起毁灭。
她没有再给杭小淇意识回应的机会,用屏障将其暂时隔绝在一个相对平静的角落,如同将一件易碎品暂时安置起来。
这不是仁慈,而是基于现状最理性的选择——维持这具身体最基本的稳定,以履行对杭小依的承诺,从而保障自己的存续。
关掉水,她用毛巾擦干身体。
镜中映出清洗干净后却更显伤痕累累的躯体,以及那头湿漉漉的粉色长发。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如同地图上的标记,提醒着她所处的困境。
清洁完成了,但这不仅仅是身体的清洁,也是她第一次在实践中,强行扭转自己的本能,去履行那份被迫的“合作协议”。
这是一种屈辱,一种妥协,但更是一种在绝境中求存的、冰冷的理智。
她握紧了手中的灵石。
还有两天。
她必须在这两天里,不仅让这具身体能勉强行动,还要……至少初步学会如何与那个麻烦的原主意识进行最低限度的“共处”,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名为“学校”的未知风暴。
好的,这个信息非常关键,它将极大地增加紧张感和故事的复杂性。
我们来重新构思早餐场景,将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塔莎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粉色长发,走出氤氲着水汽的浴室。
身体的清洁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清明,但伤口遇热后的隐隐作痛,以及灵魂深处那份挥之不去的虚弱感,依旧如影随形。
她的目光落在客厅沙发上——那里整齐地叠放着一套衣物。显然,是杭小依准备的。
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一条浅蓝色的牛仔短裤,还有……一套叠放在最上面的、同样是浅色系的少女内衣。
塔莎的指尖在那柔软的内衣面料上停顿了一瞬,一种混合着荒谬与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她没有犹豫太久。
生存高于尊严。
她笨拙却迅速地将衣物一件件穿上。
T恤略显宽松,牛仔短裤则有些紧绷,包裹住大腿时,昨日被重击的部位传来清晰的压迫感。
穿戴整齐,她深吸一口气,走向楼梯口。
餐厅里,杭小依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杯牛奶和几片烤好的面包。
她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居家服,粉发束在脑后,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更深沉压力地扫过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妹妹”。
“坐。”杭小依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位置,语气比昨日更加不容置疑。
塔莎沉默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动作间,大腿的淤青与座椅接触,让她暗自吸了口凉气。
她刚拿起一片面包,杭小依冰冷的声音便砸了过来,直接抛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爸妈的行程提前了。
今晚,最迟明天傍晚,他们就会到家。”
塔莎的手僵在了半空。
昨晚她还能思考如何应对学校,如何伪装,但父母……这是截然不同的、更亲密、更难以欺骗的关系。
他们对自己“儿子”的熟悉程度,远非学校师生可比。
这个变故,瞬间将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推向了悬崖边缘。
杭小依紧紧盯着她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愕,继续施加压力,语气斩钉截铁:
“听着,没有时间让你慢慢适应,也没有‘转学’或者‘静养’这种含糊的理由能糊弄过去。你必须立刻进入角色。”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从现在起,直到他们下次离开,你就是‘杭小淇’——一个因为某些尚未查明的特殊原因,身体发生了剧烈变化的杭小淇。
你惊恐,你迷茫,你无法接受,所以你需要‘姐姐’我的保护和引导,同时要尽量避免和外界的接触,包括暂时不去学校。”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而冒险的剧本。
它利用了父母对子女的关爱和可能存在的、对“超自然”事件的困惑,将最大的破绽(身体的巨变)直接摆上台面,却又用一个模糊的“特殊原因”将其包裹,并强调了杭小依在其中不可或缺的“保护者”角色。
“他们或许会怀疑,会追问,甚至会想带你去医院。”
杭小依的眼神锐利如刀,“但只要你咬死这个说法,表现出足够的‘痛苦’和‘依赖’,我会在旁边帮你圆场,阻止他们采取过激手段。”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这是唯一能在父母面前蒙混过去的方法。
如果你搞砸了,露出马脚……”她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语比任何明确的威胁都更令人恐惧。
塔莎的心脏沉了下去。
这不仅要求她立刻完美扮演一个遭受巨变的少年,还要在至亲之人面前进行这场欺诈,并时刻依赖杭小依的“配合”。
这无异于将咽喉送到了对方手中。
但她有选择吗?
在父母即刻归来的现实面前,任何更复杂的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这已经是杭小依在极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大程度控制局面的方案。
塔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魔女的应变能力在此刻被激发。她需要迅速理解这个角色,理解一个少年在遭遇此种“变故”后应有的反应——惊恐、羞耻、抗拒、以及对唯一知情者(姐姐)的复杂依赖。
“……我明白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上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杭小淇’,因为未知原因,身体异变,需要姐姐庇护,拒绝外界接触。”
她抬起眼,看向杭小依,尝试着让眼神里带上属于“杭小淇”的、应有的迷茫和一丝求助。
“是这样吗……姐姐?”
杭小依凝视了她几秒,似乎在评估她进入角色的速度和程度。最终,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记住这个状态。保持住。”
她重新拿起面包,“现在,吃饭。然后,我们开始紧急特训——重点是,如何在你‘父母’面前,当一个受惊的、需要姐姐的‘儿子’。”
塔莎拿起牛奶杯,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假期即将结束,而真正的考验,因为父母的归来,被无限提前了。
几个小时,她只有几个小时来准备,去面对这个世界上最难欺骗的人。
生存的倒计时,在这一刻,被加速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