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的“同床共枕”和意识层面的短暂结盟,让杭小淇和塔莎之间建立起一种微妙而紧张的默契。
第二天,天空从清晨就开始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空气中饱和着水汽,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种天气似乎也影响了杭小依,她显得有些烦躁,比平时更加沉默,盯着手机的次数明显增多。
晚饭后,她接了一个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急促。
“……我知道了,我会过去处理……嗯,尽量在天黑前……”
挂了电话,她看了一眼窗外翻滚的乌云,又看了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似在安静看书(实则在紧张观察)的“妹妹”。
“小淇,”她用了这个称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口吻,“我有些急事要出门,可能会很晚回来,也可能明天才回。
你待在家里,锁好门,谁叫都别开。”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妹妹”的脸,似乎在评估她是否会听话。
“记住我说的话,别给我添乱。”
这句警告带着冰冷的寒意。
塔莎操控身体,垂下眼睫,做出温顺害怕的样子,轻轻“嗯”了一声。
杭小依似乎满意了,没再多说,快步上楼,很快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深色衣服,拿上一个手提包,匆匆离开了。
他们听到一楼正门“砰”地关上的声音,以及外面引擎发动(或许是打车)并迅速远去的声音。
房子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隐传来的闷雷声。
就是现在! 杭小淇的意识几乎在尖叫。
等! 塔莎依旧谨慎,她走到窗边,确认杭小依的车确实消失在了街角。
去你房间,拿必要的东西。
两人意识高度统一。
塔莎快步冲上三楼,冲进原本属于杭小淇的房间。
书包!在衣柜下面!还有床头那几本笔记!最重要的那本物理竞赛题集!’ 杭小淇急切地指引。
塔莎依言,迅速将塞在衣柜底部的旧书包扯出来,将书桌上几本写满笔记的课本和那本题集胡乱塞进去。
衣柜里,那件白色的冲锋衣!防水的!’
塔莎拉开衣柜,将那件略显宽大的白色冲锋衣也塞进背包。
然后,她目标明确地潜行到二楼厨房,迅速搜集了一些不易腐烂的食物和几瓶水。
最后,是重中之重——一楼木桌抽屉暗格里的备用现金,以及那块时刻不能离身的1阶灵石。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每一次脚步,每一次呼吸,都生怕惊动了什么。
背包变得沉甸甸的。
后门!’ 杭小淇提醒。
塔莎背好背包,手里紧紧攥着灵石,走向一楼那扇不起眼的后门。
门锁有些滞涩,她用力一拧——
“咔哒。”
门开了。
一股带着土腥气和凉意的强风瞬间涌入,吹乱了她们粉色的长发。
门外,是昏暗狭窄的后巷,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在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世界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幕中。
塔莎一步踏出门槛,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
她没有立刻打伞,而是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栋囚禁了她(他们)许久、石头筑成的家。
就在这时,杭小淇的意识猛地占据了主导,他几乎是夺过了嘴唇的控制权,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混合着恐惧、决绝和一丝近乎疯狂的宣泄,朝着那栋寂静的房子,用尽全力喊出了声:
“跑路了——姐姐!!!”
少女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失真,却清晰地回荡在小巷里。
喊完这一句,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主导权瞬间又回到了塔莎那里。
她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冲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白色冲锋衣很快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沉重的背包拉扯着她的肩膀。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的小巷里奔跑,粉色的长发黏在脸颊上,狼狈不堪。
跑!远离这里!远离那个控制欲强的姐姐!远离这规划好的一切、令人窒息的一切!
直到跑出小巷,拐入另一条更宽阔、但同样行人稀少的街道,确认暂时安全后,塔莎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靠在湿冷的墙边,艰难地从背包里掏出了雨伞,“嘭”地一声撑开。
灰色的雨伞在滂沱大雨中撑开一片小小的、摇曳的干燥空间。伞下,粉色长发的少女浑身湿透,单薄的身体在雨中微微发抖,白色的冲锋衣吸饱了雨水,颜色变深,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陌生的曲线。
水珠顺着发梢不断滴落,在她脚下汇聚成小小的水洼。
她紧紧握着口袋里那块微热的石头,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关乎存亡的能量。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条吞噬了“家”的昏暗巷口,仿佛能穿透雨幕,看到那栋石头房子里可能燃起的怒火。
然后,她转回头,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目光投向眼前被暴雨笼罩的、陌生而空旷的街道。
雨水冲刷着一切,也冲刷着过往的痕迹。
眼神中,属于杭小淇的惊惶未褪,属于塔莎的冰冷警惕更深,但一种新的东西在滋生——那是挣脱束缚后的决绝,是面对未知的凝重,是不得不向前走的命运驱策。
雨伞隔绝了倾盆的雨水,却隔绝不了前方道路的迷茫与危险。
但无论如何,脚步已经迈出。
在这狂暴的雨夜,两个灵魂共乘一具躯体,背负着有限的物资、一个倒计时的生命线,和一颗反抗的种子,踏入了广阔而不可知的世界。
他们的冒险,于此,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