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如同天穹破裂,无情地冲刷着城市。
街道上空旷寂寥,偶尔有车辆驶过,溅起大片水花,旋即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深处。
一把略显破旧的灰色雨伞,在风雨中艰难地维持着一小片干燥区域。
伞下,粉色长发的少女步履蹒跚。那件白色的冲锋衣早已湿透,颜色深了一块,沉重地贴在身上,非但没能带来温暖,反而像一层冰冷的铠甲,不断汲取着她的体温。
湿漉漉的粉色长发黏在苍白的面颊和脖颈上,不断往下淌着冰冷的水珠。
她低着头,抱着略显臃肿的背包,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踉跄,落魄得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
然而,在这狼狈不堪的外表下,意识深处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风暴。
好冷……好累……’ 杭小淇的意念带着哭腔,我们……我们要去哪里啊?’
……继续走。找个能避雨的地方。’
塔莎的回应依旧冷静,但那份冷静之下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正在快速消耗能量来维持这具身体的基本机能和意识屏障,灵石传来的暖意正在一丝丝减弱,这种感觉让她极度不安。
可是……外面这么危险……我们什么都没有……’ 杭小淇的恐惧在蔓延,姐姐她……虽然很可怕,但是家里……至少是安全的,是暖和的……’
闭嘴!’ 塔莎厉声打断他,那个地方是精致的囚笼!回去?你想再次被她像摆弄玩偶一样控制,直到‘杭小淇’彻底消失吗?别忘了她是怎么对待你这具身体的!’
但是……但是……’
杭小淇的意识剧烈颤抖着,家的温暖画面与姐姐冰冷的眼神、腹部的剧痛交织闪现,如果……如果我们现在回去,承认错误……也许……也许还来得及?姐姐她……她毕竟是我姐姐……’
这软弱的念头让塔莎怒火中烧,却也让她心头一凛。
宿主意识的动摇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她必须掐灭这丝悔意。
愚蠢!你以为回去只是挨一顿打骂?她会彻底锁死你,用比之前严厉十倍的手段!你和我,都将失去最后的机会!’ 她的意念如同淬毒的匕首,想想自由!想想你那些被塞进书包的书本!你想永远失去以‘杭小淇’身份回到学校的机会吗?’
就在两人意识激烈交锋,杭小淇的悔意与塔莎的强硬相互撕扯,让伞下少女的表情呈现出一种痛苦而迷茫的扭曲时——
街道另一侧,一个没打伞的身影在雨中狼狈地奔跑。
是江寒。
他浑身湿透,校服紧紧贴在身上,头发被雨水冲得乱七八糟,正低着头,用手挡在额前,试图减少雨水对视线的冲击,拼命朝着家的方向狂奔。
然而,就在他穿过马路,即将与对面那把灰色雨伞交错而过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抬头瞥了一眼。
雨幕模糊了视线,但他依然清晰地看到了那把伞下,那个穿着湿透白色冲锋衣、粉色长发垂落、身形纤细单薄的“少女”。
是杭小依?
江寒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一拍,心中涌起巨大的疑惑和一丝莫名的揪心。
杭小依怎么会在这里?还如此……落魄?在他的印象里,杭小依永远是那个冷静、优秀、带着些许距离感、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的天才少女。
她此刻的样子,简直像是遭遇了巨大的变故。
他想开口喊她,想问问他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毕竟她是杭小淇的姐姐。
然而,那个“少女”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着头,表情痛苦(他理解为淋雨导致的不适或遇到了麻烦),根本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他。
而且,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疏离、又带着一丝脆弱的气息,让他莫名地不敢贸然上前。
或许是她?又或许只是长得像?毕竟雨这么大……而且,杭小依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就在江寒犹豫的这几秒钟里,雨伞下的“少女”(塔莎敏锐地注意到了路人的注视,立刻强行压制了内心的纷争,操控身体)加快了脚步,与他擦肩而过,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江寒愣在原地,看着那个略显仓促、消失在更大雨幕中的背影,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应该是看错了吧……”他甩了甩头上的雨水,压下那点莫名的担忧,再次埋头冲向家的方向。
他现在自身难保,淋得像只落汤鸡,还是先操心自己吧。至于杭小依……或许只是巧合。
他并不知道,与他擦肩而过的,正是他寻找“奇石”的伙伴,是他担忧坠河后昏迷不醒的好友——杭小淇。
一个他绝对无法认出的、被困在陌生躯壳和强大灵魂夹缝中的……挚友。
而伞下的杭小淇,在塔莎强行控制身体与江寒错身后,意识深处发出了更深的呜咽。
是江寒……他都没认出我……
认出来又如何?让他看到你这副鬼样子吗? 塔莎冰冷地回应,记住现在的感觉!无处可去,无人可认!这就是软弱的代价!向前走,别回头!
雨,依旧滂沱。
孤独的伞,承载着两个挣扎的灵魂,继续向着未知的、潮湿而寒冷的黑暗深处挪动。
回头路的诱惑,被现实和体内的“盟友”无情斩断。
他们的冒险,在误解、悔恨与坚定的奇特混合中,被迫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