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着记忆里最熟悉的捷径,也是潜意识里对“最近安全点”的渴望,塔莎(操控着身体)几乎是本能地拐进了那个离家门不到十米的巷子口。
刚一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面是淅沥的雨声和湿冷空气,巷子里却异常安静、干燥,甚至带着点灰尘的味道。
巷子比想象中宽敞,像一条被两侧高楼挤压出的、不见天日的隧道,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建材,深处幽暗,确实能停下几辆车。
雨水顺着两侧屋檐滴落,在巷口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却半点溅不进这方干燥的“安全区”。
然而,这种“安全”假象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十米!塔莎的意念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在杭小淇意识里炸开,你这个蠢货!我们离那扇门只有十米!你姐姐只要站在门口伸个懒腰,就能看到我们像两只钻回洞里的老鼠!这算什么藏身之处?!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杭小淇也被这个距离吓了一跳,但他强作镇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姐姐绝对不会想到我敢躲在这里!而且这里淋不到雨……
淋不到雨?!’ 塔莎的意念充满了嘲讽,等她把我们抓回去,别说雨,你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但此刻,他们已经深入巷子,退出去风险更大。
塔莎只能压下沸腾的怒意,操控身体紧贴着内侧墙壁的阴影,如同壁虎般快速向深处移动,祈祷着不要有任何意外。
巷子深处果然更加黑暗,几乎不透光,两侧是高耸的、沉默的墙壁。
很快,他们停在了一扇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木门前——这就是刘晨曦家的后门或者侧门。
而旁边,就是一扇窗户。
就是这里……他住三楼,敲门肯定听不见,我们以前都是直接翻窗进 他家客厅。’
杭小淇指引着,带着一丝对过往“特权”的怀念。
塔莎打量着这扇窗户。
不高,以她(他)现在的身高,垫脚就能摸到窗台。在这几乎永恒黑暗的巷子里,这扇窗户更像一个装饰品,或者一个被遗忘的透气孔。
他不会介意吗?’ 塔莎确认道,这是基本的入侵准则。
当然不会!我们是兄弟!’ 杭小淇回答得理所当然,但随即,那熟悉的、对于自身变化的恐惧又涌了上来,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闭嘴!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塔莎打断他的畏缩。
她尝试推了推窗户——锁着的。
但这难不倒她,一丝微弱到极致的魔力从指尖渗出,探入老旧窗锁的内部,轻轻一拨。
“咔。”
一声轻微的响动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窗户应声而开。
塔莎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扒住窗台,略显笨拙但足够迅速地翻身而入,轻盈地落在室内冰冷的地面上。
几乎在她双脚站稳的瞬间,杭小淇的意识就猛地绷紧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恐慌感让他脱口而出(在意念里):
快!快把窗户关好!锁上!万一……万一有人也偷偷翻进来怎么办?!
这个念头如此自然,仿佛他刚才不是那个“偷偷翻进来”的人一样。
“……”
塔莎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即使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似乎也能感受到她(或者说,她代表的那个意识)投来的、混合着难以置信和极度无语的“目光”。
……’ 短暂的、死一般的意识寂静后,塔莎那冰冷又带着一丝抓狂的意念如同冰雹般砸向杭小淇:
你!就!是!那!个!偷!偷!翻!进!来!的!人!’
我们!现在!就是入侵者!你在担心哪个同行来抢地盘吗?!还是怕你姐姐跟着我们优雅地翻窗而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杭小淇被怼得意识发懵,急忙辩解,我是说……要小心……要隐蔽……’
隐蔽就是立刻切断来路!而不是发表这种愚蠢的、毫无自知之明的评论!’ 塔莎简直要气笑了,这具身体原主的脑回路有时候清奇得让她这个异界魔女都感到震撼。
她一边在意识里斥责,一边手上动作利落地将窗户轻轻合拢,扣上了那个刚刚被她用魔力撬开的老旧插销。
“咔。”
一声轻响,窗户被锁死,彻底隔绝了外面那条黑暗巷子可能带来的……嗯,“其他翻窗者”的风险。
现在,’ 塔莎的意念带着一股发泄后的余怒和深深的无力感,可以去找你那位‘绝不会介意’我们非法入侵的‘兄弟’了吗?还是你打算先帮他检查一下门锁是否牢固?’
杭小淇被她呛得不敢再说话,只能弱弱地将意识缩了回去,努力感知着这片黑暗而熟悉的空间,试图寻找刘晨曦可能存在的迹象。
塔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脚下干燥的地面,暂时摆脱了雨水的侵袭。
但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不仅要面对一个未知反应的“兄弟”,还要时刻提防着近在咫尺的、来自杭小依的威胁,以及……身边这个思维偶尔会掉线的“猪队友”。
好的,我们来刻画这如同潜入雷区般小心翼翼的上楼过程。
室内是近乎绝对的黑暗与寂静,只有两人(或者说一人一魂)极力压抑的呼吸声。
眼睛稍微适应后,能勉强借着从厚重窗帘边缘渗出的一丝微光,看清客厅大致的轮廓——老旧的沙发,摆着空酒瓶和杂物的茶几,以及正对面那扇通往内部楼梯的、颜色深沉的老旧木门。
看到那扇门了吗?’
杭小淇的意念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千万要轻!它每次开关都会发出那种……像是要散架的、吱呀——的声音,特别响!我最担心的的就是这扇门。’
……’ 塔莎没有回应,但她能感受到杭小淇记忆里那刺耳的“吱呀”声带来的心悸。
她操控着身体,如同猫一般,踮着脚尖,几乎是悬浮着地面,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
她的手轻轻搭在冰凉且布满细微木刺的门把手上。
没有立刻转动,而是先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内施加了一丝推力。
“嘎……”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木材内部纤维被挤压的呻吟响起,在这死寂中却如同惊雷。
塔莎立刻停住,全身肌肉绷紧,连意识深处的杭小淇都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过去,楼上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一种属于老年人的、深沉而缓慢的呼吸声,从二楼某个房间隐约传来,如同这栋房子沉睡的脉搏。
继续……慢一点……’ 杭小淇祈祷般呢喃。
塔莎再次发力,以毫米为单位,将门推开一道仅容身体侧身通过的缝隙。
整个过程伴随着门轴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嘎吱”声,每一次细微的声响都让他们的心悬到嗓子眼。
终于,缝隙足够大了。
塔莎如同影子般滑入门内,立刻反身,用同样的慢动作,耗费了将近一分钟,才将这扇折磨人的木门重新虚掩上,避免了关门时可能发出的更大声响。
门后是通往楼上的楼梯。
水泥的基底,上面贴了白色的瓷砖,在昏暗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楼梯!踩边上!中间踩上去会有回声!’
杭小淇立刻提醒,童年的记忆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塔莎依言,将身体重心紧靠墙壁,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台阶与墙壁连接的边缘部位。那里受力更稳,且不容易引发空响。
饶是如此,在这极致安静的环境里,鞋底与瓷砖边缘接触时,依然会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嗒…”声,如同放大了的心跳。
一层……两层……
他们如同行走在刀锋上,缓慢地向三楼挪动。
二楼老人房门口经过时,那平稳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仿佛一墙之隔就是沉睡的巨龙。
塔莎能感觉到杭小淇意识的极度紧绷,甚至能“听”到他内心疯狂的祈祷。
终于,踏上了三楼的平台。
压力骤然一轻。
左边那间!’ 杭小淇指引,带着一种回到安全区的急切。
三楼的布局简单,塔莎轻易地找到了那扇属于刘晨曦的房门。
令人庆幸的是,房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锁。
她轻轻推开,闪身而入,再次将房门无声地关拢、反锁。
“咔。”
当锁舌落下的轻微声响传来时,无论是塔莎还是杭小淇,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塔莎背靠着冰冷的房门,缓缓滑坐在地板上,大口地喘着气,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精神上极致的紧绷终于得以松懈。
湿透的衣物带来的冰冷和不适再次清晰地传来,但相比于刚才那段步步惊心的路程,这已经算是天堂。
杭小淇的意识也如同虚脱般,充满了后怕和暂时安全的庆幸。
成功了……我们进来了……’ 他喃喃道。
塔莎没有回应,只是疲惫地闭上眼,感受着口袋里灵石那微弱却坚定的暖意。
魔力不能再轻易动用,每一丝都关乎存亡。
而杭小淇的身体,如同一个漏勺,暂时无法凝聚和产生新的魔力,只能依靠外物。
但现在,他们至少找到了一个暂时的、或许安全的容身之所。
在这距离危险源头不到五十米的敌方“巢穴”里,他们的逃亡,获得了喘息之机。
而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醒来后的刘晨曦,以及如何在这个“兄弟”面前,隐藏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