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小依推开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门。
几乎是瞬间,她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房间里空无一人,属于另一侧的床铺冰冷整齐。
她没有丝毫停顿,如同精准的猎豹,身影迅速掠过二楼的客厅和厨房,确认无人后,几步跨上通往三楼的石阶。
她首先推开了三楼父母主卧的房门。
目光如手术刀般扫过。
床铺有明显的坐卧痕迹,比离开时凌乱。
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妹妹”的沐浴露香气最为浓郁,甚至压过了父母房间里固有的味道。
她的视线落在衣柜和床头柜——有被匆忙翻动过的细微痕迹。
“在这里停留最久……”她低声自语,冰冷的声线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这里的气息最新鲜,证明“她”在离开前,曾将这里作为最后的准备点。
紧接着,她检查了隔壁原本属于杭小淇的房间。
房间保持着被“废弃”的状态,但书桌上少了几本常看的笔记和题集,衣柜下方有被拖拽过的痕迹——书包不见了。
最后,她的脚步停在了一楼。
目光锁定老旧的木桌——购物袋在,但新买的衣物少了。
桌面上有不属于她记忆位置的水痕。
墙角冰箱的门缝边,地面有极细微的水滴溅落痕迹。
后门锁芯内部,残留着一丝几乎不可查的、非钥匙拧动的微小划痕。
所有线索在她脑中疯狂重组、拼接:
父母主卧——最后准备点,停留时间长,可能更换了最终出逃的衣物。
原房间——取走了书包和重要书籍。
一楼——补充了食物和水。
后门——用非正常方式开启,离开。
时间线被精确重构。
他(她)并非直接从二楼她的房间逃跑,而是先去了三楼自己的房间!是在那里完成了最后的决心和物资整合!
一股被彻底愚弄的暴怒冲击着她的理智。
杭小依缓缓抬起手,腕间的灵石手链感应到她翻涌的情绪,微微发烫。
她闭上眼,全力感知着那残留的、如同蛛丝般微弱的灵魂印记。
父母房间最浓,其次是三楼走廊,接着是一楼,最后……在后门处戛然而止,但并非指向远方,而是……诡异地弥散在靠近家门的狭窄区域。
没有远去的气息流。
更像是……融入了背景噪音。
一个清晰得令人心惊的结论浮现在她脑海。
他没有远遁。
他就在附近。
一个他熟悉到可以本能前往,并且近到足以让她忽略的……灯下黑之地。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缓缓转向那扇紧闭的后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板,直视门外那条幽暗、潮湿、紧贴着自家墙壁的小巷。
“原来……躲在这里。”
她低语,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确定。
她没有立刻行动去巷子里搜查。那会打草惊蛇。
她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回二楼自己的房间。
猎手已经锁定了猎物的藏身洞。
现在,需要的是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能让这只不听话的“小鸟”心甘情愿、或者说别无选择地……回笼的计划。
杭小依站在自己二楼的房间窗前,窗帘只拉开一道缝隙,她的目光如同夜枭,冷静地扫过窗外被雨水洗净的街道,以及更远处那条隐藏在阴影中的、通往刘晨曦家方向的巷口。
她不认识刘晨曦。
或者说,她只知道那是杭小淇众多“平庸朋友”中的一个,一个名字,一个模糊的、存在于弟弟社交圈背景板里的轮廓。
她从未费心去了解过,就像不会去记忆路边某块石头的具体形状。
但这并不妨碍她进行推理。
一个惊慌失措、身体刚经历巨变的逃亡者,在深夜雨中,不会跑远。
他需要立刻找到一个绝对信任、并能提供庇护的落脚点。
这个落脚点必须足够近,近到能在他体力耗尽前到达。
同时,这个朋友必须具备足够的“包容度”或“疏忽度”,能接纳他的异常,或者……容易被蒙蔽。
她的脑海中迅速过滤着杭小淇那有限的社交圈。江寒被排除,理由如前。
其他几个偶尔听说的名字,要么住得太远,要么家庭结构复杂不便藏匿。
那么,最近的是谁?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那条巷子。
记忆里,似乎杭小淇小时候经常往那个方向跑……去找一个姓刘的同学?具体是哪一户她没在意过,但方位没错。
对了。
就是那里。
距离足够近,近到荒谬。
关系足够铁,铁到能让杭小淇在如此境地下第一个想起。
家庭结构……似乎父母离异?跟外祖父母住?老人通常睡得早,察觉力弱。
而且那个年纪的男孩,独自占据一层楼,拥有相当大的自由度和隐私空间。
完美的藏身点。
杭小依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嘲讽猎物的天真,又像是满意于自己的推断。
她并不急于立刻去那户人家把“妹妹”揪出来。
那样太难看,太直接,也……太便宜他们了。
她要让他们自己出来。
她要让那只不听话的“小鸟”亲身体会到,离开她打造的“巢穴”,外面是何等的寒冷与无助。
她要让那个异界的灵魂明白,在这个世界,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更重要的是,她要借此机会,彻底磨掉杭小淇那不切实际的反抗念头,让他(她)心甘情愿地接受“新身份”。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冷酷而高效。
她拿出手机,先是给父母发了条信息,语气平静如常,只说小淇身体还有些不稳定,需要静养,她在家照顾,让他们不必担心,按原计划回来即可。
轻松将外部干预的可能性消除。
然后,她开始默默计算时间。
现在是深夜。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
按照那家伙的习性,以及体内塔莎灵魂需要休憩的现状,他们大概率会躲藏到天亮,甚至更久,直到自以为安全。
她需要给他们一点“安全感”,让他们放松警惕。
同时,也要给他们施加一点“压力”,让他们意识到处境的不妙。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空白的便签上,缓缓写下了几个字。
字迹优雅,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写完后,她将便签对折,放在了自己房间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去洗漱了一番,换上了舒适的睡衣,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夜晚一样。
然后,她关掉了房间的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小夜灯。
她没有睡,而是盘膝坐在床上,腕间的灵石手链微微发光,她开始进入一种浅层的冥想状态。
一方面恢复今天消耗的精力和灵力,另一方面,将自身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般,以家为中心,缓缓向外延伸,重点关注着那条巷子的方向。
她在等待。
等待黎明到来。
等待她那迷途的“妹妹”在陌生的庇护所里醒来,在恐惧和迷茫中挣扎。
等待他们可能露出的任何破绽。
或者,等待他们弹尽粮绝、走投无路时,自己乖乖地……回到她的掌控之中。
夜色深沉。
猎手隐于巢穴,布好了无形的罗网,以逸待劳。
她拥有绝对的耐心和实力。
这场追猎,从那一刻起,节奏便已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
她倒要看看,那只脆弱的小鸟,能在那看似安全的枝叶下,躲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