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刚才那场闹剧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
杭小淇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沿,正用纸巾擤着鼻涕,眼睛和鼻头都还红红的,时不时委屈地瞪一眼坐在电脑椅上晃悠的刘晨曦。
刘晨曦则是一脸“我赢了”的得意,但眼神里也带着点哄小孩似的无奈。
然而,这种近乎日常的打闹氛围,被桌上刘晨曦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叮咚”一声打破了。
两人同时一僵,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部手机。
屏幕亮起,锁屏界面上,那条来自【杭小依】请求添加你为好友的通知,依旧刺眼地停留在最顶端。
它像一个冰冷的计时器,无声地提醒着他们——危险从未远离。
笑容从刘晨曦脸上迅速褪去,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抓了抓他那头乱发。
“靠……忘了这茬了……”
杭小淇更是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安全一点。
她想起了姐姐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以及那不容反抗的强大。
“那个……疯子……”刘晨曦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杭小依,还是在说把自己卷入这种麻烦事的自己。
他看向缩成一团的杭小淇,眉头紧锁。“这下好了,不仅你暴露了,连我也他喵的被盯上了。”
他站起身,在堆满杂物的房间里烦躁地踱了两步。
“我家肯定不能长待了。
我外公外婆虽然不怎么管我,但杭小依要是真找上门……谁也拦不住。”
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杭小淇,眼神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断:“出去租房子吧。”
“啊?”杭小淇抬起头,淡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一丝畏惧,“出去……租房子?”
“对!”刘晨曦打了个响指,“我出钱!找个离学校不远,但又足够隐蔽的地方。
总不能一直躲在我这儿,太容易被瓮中捉鳖了。”
这个提议让杭小淇有些心动。
一个真正属于自己(和他们)的、姐姐不知道的藏身之所……这诱惑太大了。
但她很快又犹豫起来:“可是……钱……”
“说了我出!”刘晨曦摆摆手,显得很仗义,但随即,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走到杭小淇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但是,兄弟,租房的钱我可以出,帮你躲你姐的忙我也可以帮……可你不能让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卷进这种超自然事件里吧?”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杭小淇始终紧紧攥着的左手——那块温润的、散发着微光的1阶灵石,大部分时间都被她藏在手心或口袋里,但偶尔还是会露出一角。
“江寒那小子之前神神叨叨跟我提过什么‘神奇的石头’……我当时只当他魔怔了。”
刘晨曦的语调沉了下来,“但你从出现到现在,手里就一直攥着这玩意儿没放过。
你这身体的变化,你姐那反常的态度,还有你刚才拿刀时手都在抖却非要装狠的德行……这一切,都跟这石头有关,对不对?”
他紧紧盯着杭小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告诉我真相。全部真相。
作为我帮你,并且把我也拖下水的……条件。”
杭小淇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看着刘晨曦那双不再嬉笑、充满了认真和探究的眼睛,知道再也无法糊弄过去了。
塔莎依旧沉寂,而她自己也早已心力交瘁。
或许……多一个人分担这可怕的秘密,并不是坏事?尤其是这个虽然嘴贱但关键时刻还算靠得住的兄弟?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
就在这时,窗外远处,春城一中上课的预备铃声隐隐约约传来。
两人同时一愣。
刘晨曦猛地一拍脑袋:“糟了!光顾着你这破事,忘了明天就他喵的开学了!”
杭小淇的脸色也更加苍白。开学……意味着她必须面对更多熟悉的人,意味着她这个“杭小淇”的身份将更加难以维持。
而她所在的分校,与江寒、刘晨曦所在的本部,虽然同属春城一中,却隔着不小的距离和差异,这既是麻烦,也可能……是某种掩护?
危机、秘密、开学的压力,以及一个看似可行却需要付出代价的提议……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开学前最后一天的早晨,交织在了一起。
窗外隐约的预备铃声如同催命符,让房间里的两人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时间的紧迫。
杭小淇看着刘晨曦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知道今天不给出一个说法,恐怕连眼前这唯一的盟友都会失去。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手心里的灵石,仿佛它能给予她勇气。
“我…我说…”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但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有些事,我现在也没完全搞懂,而且…说出来可能更危险。”
她避开了“魔女”、“异界灵魂”这些最核心也最惊世骇俗的部分,开始编织一个半真半假的解释:
“这石头…是我和江寒那天在河里找到的。”
她抬起手,让那枚温润的、散发着微光的1阶灵石完全显露出来,“它…很特别。
江寒应该跟你提过一点吧?”
刘晨曦点了点头,眼神更加专注。
“找到它之后,我就感觉…身体不太对劲。”
杭小淇的语速很慢,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刘晨曦的反应,“一开始只是觉得很累,好像精力被抽走了…然后…然后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指了指自己粉色的长发和明显女性化的身体轮廓,脸上泛起一丝屈辱的红晕。
“我害怕极了…根本不敢告诉任何人。
直到…直到被我姐发现了。”提到杭小依,她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去,“她…她好像知道这石头是什么,她的反应很奇怪…不是担心,更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她想控制我,研究我…我受不了了,所以才跑出来…”
这番说辞,将身体异变的根源模糊地推给了神秘的石头,将杭小依的动机解释为对未知事物的控制和探究欲,隐去了塔莎的存在和灵魂层面的凶险。
这已经是她在巨大压力下,能想到的最接近真相、又不会立刻吓跑刘晨曦(或者被他当成疯子)的说法了。
刘晨曦听得眉头紧锁,信息量有点大,但逻辑上似乎……勉强说得通?毕竟杭小淇的变化是实实在在的,杭小依那非人的天才和偶尔流露的冷漠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喵的……这么邪门?”他低声骂了一句,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块石头上,“所以是这石头把你变成这样的?它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姐又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杭小淇用力摇头,这句话倒是百分百的真实,带着无助和恐惧,“我只知道它好像…在消耗着什么…而且我姐非常在意它!她肯定知道更多!但她不会告诉我的,她只想把我关起来!”
她抬起头,淡蓝色的眼眸带着恳求看向刘晨曦:“晨曦,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再多的,我自己也不清楚,而且知道太多可能真的会有危险!你相信我,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
刘晨曦看着她惊惶无助的样子,又想到那条来自杭小依的好友申请,心里暗骂一声。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已经被彻底卷进来了,想独善其身根本不可能。
“行吧行吧…”他烦躁地挥挥手,算是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算我他喵的倒霉,摊上你这么个兄弟…还是个会变身的!”
他站起身,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快速浏览租房网站:“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今天必须搞定!不然明天开学,你姐要是来学校堵人,那乐子就大了!”
他一边翻看着房源信息,一边头也不抬地嘟囔:“至于这破石头和你这身变化…以后再说!不过你小子记住了,你欠我一个大大人情!等风头过去了,你得给我原原本本说清楚!”
杭小淇看着刘晨曦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手上动作不停地在为她寻找出路,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她轻轻“嗯”了一声,小声说:“谢谢…”
“谢个屁!”刘晨曦头也不抬,“赶紧想想开学怎么办吧!你这样子怎么回分校上课?还有江寒那边…他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估计能直接吓晕过去。”
开学在即,新的藏身点尚未找到,杭小依的威胁如影随形,身体的秘密也只揭露了冰山一角……巨大的压力如同乌云,笼罩在两个少年(以及一个沉寂的魔女灵魂)头上。
他们的逃亡与生存,进入了更加现实和紧迫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