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被推开。刘晨曦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超市购物袋走了进来，嘴里还叼着根刚买的棒棒糖。
“我回来了！买了点泡面、面包和火腿肠，先将就……”他的话音在看到客厅里站着的人时，戛然而止。嘴里的棒棒糖差点掉出来。
站在客厅中央的，不再是那个粉色头发、身形纤细、让他时常感到别扭和需要小心对待的“少女”，而是一个……看起来和他记忆中的好兄弟杭小淇有八九分相似的少年！
他变回了黑色头发，但脸庞的线条硬朗了些，恢复了少年人的清秀，而不是之前的柔美。身上穿着他的宽大T恤和运动裤，但之前那隐约的女性曲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男生的、略显单薄的平坦身形。
“卧……卧槽？！”刘晨曦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购物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方便面互相碰撞发出窸窣的声响。
“小……小淇？！你……你怎么……变回来了？！”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震惊而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一天之内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多了！
杭小淇——此刻或许该用“他”来称呼——看着刘晨曦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脸上露出了这一天来第一个真正算得上轻松、甚至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
他走上前，帮刘晨曦把掉在地上的购物袋捡起来，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嗯！暂时变回来了！厉害吧，晨曦？”
“何止是厉害！这他喵简直是神迹！”刘晨曦终于回过神来，激动地一巴掌拍在杭小淇的肩膀上（力道控制得很好，不像以前那样没轻没重），围着他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快说说！怎么做到的？是那块石头？”
“对！”杭小淇用力点头，将刚才自己如何实验失败，又如何机缘巧合被石头“指引”发现了杭小依写的《奇石记》，以及如何根据书中的理念，靠着强烈想要“恢复原貌、回到学校”的欲望成功激发了石头能力的过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刘晨曦听得啧啧称奇，尤其是听到那本《奇石记》居然是他自己之前从旧书摊淘来、觉得设定有趣就随手塞在包里的，更是觉得命运弄人。
他兴奋地搂住杭小淇的脖子：“可以啊小淇！这就被你找到窍门了！这下好了！明天开学你就能正常回学校了！”
然而，杭小淇脸上的兴奋之色却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他轻轻挣脱刘晨曦的手臂，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那块此刻光芒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了一丝的灵石。
“但是，晨曦，有个新问题。”他抬起头，淡蓝色的眼眸里带着忧色，“这能力，是需要消耗石头里的能量的。
我能感觉到，就刚才那一下，能量就少了一小块。这伪装……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能量，迟早会用完的。”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升温的气氛上。
刘晨曦也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走到杭小淇身边坐下，看着那块石头，眉头紧紧皱起：“对啊……光顾着高兴了……这玩意儿是个消耗品啊！”
他挠了挠他那头乱发，“那你现在这状态，能维持多久？”
“不清楚。”
杭小淇摇了摇头，“可能几个小时？也可能一天？我没有概念。
而且，维持这个状态本身，可能也在持续消耗能量，只是比较缓慢。”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刚刚看到的希望之光，仿佛被一层名为 “能量有限”的阴云所笼罩。
“而且，”杭小淇补充道，声音低了些，“为了节省能量，我不可能一直维持这个状态。
像现在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得恢复……恢复成那个样子。”
他说“那个样子”时，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和一丝羞耻。
刘晨曦看着好友脸上那复杂的神色，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明白，这种在两种身份之间切换，对杭小淇的心理是巨大的折磨。
“喵的……”刘晨曦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这操蛋的处境，还是骂那个带来这一切的破石头。
他用力拍了拍杭小淇的后背，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这石头能量能用完，那肯定也有办法补充！或者……找到其他石头！”
他拿起那本《奇石记》，胡乱地翻动着：“你姐这本书里，有没有提到怎么给石头‘充电’？或者哪里还有这种石头？”
杭小淇苦笑着摇头：“我大概翻了一下，里面主要讲的是理念和 一些虚构的能力设定，更像是一种哲学思考和幻想随笔，没有具体的使用说明书，更没提能量补充的事。
至于其他石头……江寒找了那么久也就找到这一块，哪有那么容易。”
“那就先不想那么远！”刘晨曦把书一合，重新振作起来，“当务之急是明天开学！你能伪装回去就是天大的好事！能量的事情，我们慢慢想办法！大不了……大不了我帮你一起找！”
他看着杭小淇，眼神认真：“总之，小淇，你不是一个人。
有兄弟在呢！”
杭小淇看着刘晨曦那虽然不算宽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肩膀，以及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尽管前路依旧困难重重，但至少此刻，他们有了一个短暂的目标——维持伪装，度过开学第一天。
并且，他们不再是无头苍蝇，他们找到了方向，知道了力量源于欲望和共鸣。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透过窗户，在简陋的客厅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个少年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开始详细规划明天如何应对学校的生活，如何尽可能地节省和利用那有限的灵石能量。
希望与危机并存，他们的“战争”，从找到这个避难所开始，进入了更加具体和现实的阶段。
就在杭小淇和刘晨曦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商讨着明日大计，气氛刚刚有所缓和之时，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尖锐、带着磅礴怒意的意念，如同骤然爆发的冰风暴，毫无征兆地狠狠撞入了杭小淇的意识深处！这冲击是如此猛烈，让他瞬间眼前一黑，手中的塑料叉子“啪嗒”掉进了泡面碗里，溅起几点油汤。
蠢货！你在做什么？！
塔莎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微弱沉寂的低语，而是充满了实质般的怒火和极度的心疼，仿佛守护的珍宝被肆意挥霍。
你竟敢……竟敢用如此粗鄙的方式，浪费本就所剩无几的魔力？！只为……只为这可笑的伪装？！ 她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杭小淇的神经，你可知这点魔力是维系你我存在的根本？！是用来求生，而非让你玩过家家的！
杭小淇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斥震得心神俱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渗出冷汗。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这举动引起了对面刘晨曦的注意。
“小淇？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泡面太难吃了？”刘晨曦疑惑地问道，完全感知不到那正在杭小淇脑海中掀起的风暴。
告诉他你没事！ 塔莎的命令冰冷而急促。
杭小淇强忍着意识层面的冲击，对着刘晨曦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没……没什么，可能有点累了，突然头晕了一下。”
刘晨曦将信将疑，但还是叮嘱道：“那你赶紧吃完去休息，明天还得早起呢。”
杭小淇胡乱地点了点头，重新低下头，将全部心神都用于应对意识里的塔莎。
我……我只是想回学校…… 杭小淇在意识里挣扎着辩解，带着委屈和不甘。
回去？就凭这层一戳就破的幻象？ 塔莎的意念充满了讥讽，依赖外物，终是镜花水月！这点魔力能支撑多久？一天？两天？然后呢？像个被打回原形的废物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杭小淇心上，但他无法反驳。
若你真想以自身之力掌控局面，而非永远提心吊胆地数着那几块石头度日…… 塔莎的意念忽然一转，怒火稍敛，带上了一种近乎施舍的、带着极高傲然的意味，罢了……看在你我如今同舟共济的份上，便给你指条路。
听着，凡人。
魔力并非只能依靠外物储存。
真正的施法者，体内自有源泉。而开启这源泉的钥匙，便是——打开空窍！
“空窍？”杭小淇下意识地在心中重复，充满了疑惑。
哼，愚昧。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你们这个世界所谓的‘能量核心’或者‘魔力熔炉’的雏形。
打开空窍，你的身体才能自行凝练、储存并运转魔力，虽初始微末，却胜在源源不断，潜力无穷。届时，维持这等低阶幻象，不过举手之劳。
自行凝练魔力？源源不断？
这几个字眼如同惊雷，在杭小淇心中炸开！如果真的可以……那他岂不是再也不用完全依赖这块随时可能耗尽能量的灵石？他才能真正掌握一点点主动权！
请……请教我！ 杭小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在心中恳求，之前的委屈和恐惧都被这个巨大的诱惑冲淡了。
方法可以告诉你。 塔莎的意念冰冷依旧，但能否成功，看你自己的造化，以及……这个贫瘠的世界是否还存在所需的‘材料’。
紧接着，一段复杂而晦涩的信息流被强行塞入了杭小淇的脑海。
那是一种如何感应自身、引导微弱魔力冲击体内某个特定“节点”的方法，过程描述得玄之又玄，充满了异界的术语和概念，听得杭小淇头晕眼花。
而最后，塔莎列出了一份简短的“药材”清单，说是能极大增加开窍的成功率和安全性：
· 月光苔：需在满月之夜，采集自背阴悬崖、蕴含月华之力的蕨类。
· 龙血树枝：取自树龄百年以上、树脂如血般殷红的奇异树木的嫩枝。
· 星银沙：一种在特定星辰之力照耀下会泛出银光的细沙。
看着脑海中浮现出的这三样东西的名字和模糊描述，杭小淇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了大半。
月光苔？龙血树枝？星银沙？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听起来就像是奇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在这个钢筋水泥、科技至上的世界里，让他上哪儿去找这些？！
……这些东西，这个世界……可能有吗？ 杭小淇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
不知。
塔莎的回答干脆而冷漠，此乃我界开窍筑基最基础之辅材。若此界没有……哼，那你就继续抱着你那块石头，祈祷它在你被彻底拆穿前不会熄灭吧。
说完，那股强大的、带着怒意的意念如同潮水般退去，再次隐没于意识深处，留下杭小淇一个人，面对着脑海中那扇看似通往新世界、却被一堆“可能不存在”的材料堵住的大门，以及身边对此一无所知、还在吸溜着泡面的好兄弟。
希望与绝望，再次交织。
路，似乎又多了一条，却布满了更多的迷雾和未知的荆棘。
杭小淇看着碗里已经有些发胀的泡面，再也提不起任何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