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不断挣扎、被束缚住的杭小淇带回去的路程,远比刘晨曦和江寒想象中更加艰难和漫长。
尽管已是深夜,但城市并未完全沉睡,依旧有晚归的行人、飞驰而过的车辆,以及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灯光。
杭小淇虽然嘴被胶带封住,手腕也被束缚,但她从未放弃挣扎。
她被刘晨曦半背半拖着,双腿不停地蹬踹,身体剧烈地扭动,试图挣脱。
喉咙里发出模糊而执拗的“唔唔”声,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写满了对“绑架者”的控诉和想要回到姐姐身边的疯狂渴望。
她粉色的长发在挣扎中变得凌乱,衣衫也因为拉扯而显得有些狼狈。
这样一幅景象,在寂静的夜晚街道上,实在过于显眼。
“喂,你看那边……”一个刚从便利店出来的年轻人,叼着烟,疑惑地指着他们。
“怎么回事啊?那女孩好像不太对劲……”一对挽着手的情侣停下脚步,女方担忧地小声说道。
“不会是……拐卖吧?”一个路过的中年大叔皱紧了眉头,手已经摸向了口袋里的手机,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报警。
一道道或好奇、或警惕、或怀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他们四人身上。
每一道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刘晨曦、江寒和徐欣的背上,让他们冷汗直冒。
“快走!别停!”江寒低声催促,心脏狂跳。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紧握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他试图用身体挡住路人大部分探究的视线,但收效甚微。
刘晨曦更是压力巨大,他不仅要承受杭小淇挣扎的力量,还要承受那些无形的目光压力。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只能死死低着头,加快脚步,恨不得立刻飞回那个简陋的出租屋。
徐欣则吓得脸色比杭小淇还要白,她紧紧跟在江寒身边,头几乎要埋到胸口,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生怕有人冲过来拦住他们问话。
她感觉自己像个从犯,正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一场罪恶的绑架。
“唔!唔唔——!”杭小淇似乎也察觉到了外界的关注,挣扎得更加厉害,发出的声音也更大了,仿佛在向外界求救。
“该死……”刘晨曦暗骂一声,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江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侧过头,用一种尽量平静、但足以让附近路人听到的音量说道:“小妹,别闹了,跟我们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他在试图制造一种“家庭内部矛盾”的假象,希望能混淆视听。
这一招似乎起了一点作用。
一些原本怀疑是恶性事件的路人,听到这句话后,眼神中的警惕稍微褪去了一些,变成了“原来是家里孩子闹脾气”的了然或无奈,摇摇头走开了。
但那个摸出手机的大叔还是狐疑地看了他们好几眼,才慢慢收起手机。
这一段不算长的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每一秒都充满了被识破、被拦截的恐惧。直到那栋熟悉的、破旧的居民楼终于出现在视野里,三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几乎是拖着杭小淇冲进了单元门。
砰!
单元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和喧嚣。
三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刚才那一刻的紧张和压力,几乎不亚于面对杭小依之时。
而被放下来的杭小淇,依旧用那双充满“仇恨”和执念的眼睛瞪着他们,身体因为激动和缺氧而微微颤抖。
暂时安全了。
但他们都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路人怀疑的目光或许会消散,但杭小淇体内的“缚魂之契”和扭曲的认知,才是他们真正需要面对的、几乎无解的难题。
而他们的藏身之处,似乎也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安全无虞。
砰咚!
随着出租屋那扇不算厚实的门被重重关上并反锁,外面世界的喧嚣与危险似乎被短暂隔绝。
但屋内,另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正在弥漫开来。
这间原本只属于杭小淇和刘晨曦的简陋一室一厅,此刻显得异常拥挤和逼仄。
空气中还残留着之前试药失败后的淡淡怪味,如今又混入了汗味、灰尘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刘晨曦几乎是脱力地将依旧在不断扭动、发出“呜呜”声的杭小淇放在了那张唯一的旧沙发上。
江寒和徐欣也跟了进来,徐欣下意识地反手将门链也挂上,背靠着门板,心有余悸地喘息着。
江寒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个狭小的空间——杂乱堆放的泡面箱和零食袋、勉强算是整洁的床铺、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化学实验器材、以及角落里刘晨曦胡乱堆放的衣服。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
他的全部注意力,立刻被沙发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牢牢吸走了。
杭小淇瘫在沙发上,嘴上的胶带和手腕的束缚让她无法做出大的动作,但她的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和挣扎,像一只被蛛网缠住却不肯放弃的飞蛾。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神——那双淡蓝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或者说,是穿透了天花板,执拗地望向某个固定的方向。
里面没有焦距,只有一种被强行植入的、燃烧一切的渴望和……对他们三人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恐惧。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欣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就像……就像完全不认识我们了一样!”
刘晨曦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颓然道:“我也不知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了!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样,只想找她那个变态姐姐!” 他手上被杭小淇抓出的血痕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的刺痛更甚。
江寒没有说话。他走上前,在杭小淇面前蹲下,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平和。
他仔细观察着她的瞳孔反应,注意到那瞳孔深处似乎蒙着一层不正常的晦暗薄膜。
他尝试轻声呼唤:“小淇?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江寒。”
杭小淇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视线聚焦在江寒脸上。
那一瞬间,江寒似乎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杭小淇”本人的迷茫,但转瞬即逝,立刻被更强烈的抗拒和“陌生感”所取代。
她猛地扭开头,拒绝与他对视,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和愤怒的“呜呜”声。
“没用的,”刘晨曦苦涩地说,“她现在眼里只有她姐姐。
我们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觉得我们是坏人。”
江寒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伸出手,想要检查一下杭小淇手腕上被纱布束缚的地方有没有勒得太紧,或者看看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痕。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杭小淇手臂的瞬间——
“唔——!”
杭小淇像是被毒蛇咬到一样,身体猛地剧烈一弹,反应之大几乎从沙发上滚落!她看着江寒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仿佛他伸过来的不是手,而是什么致命的武器!
这过激的反应让三人都吓了一跳。
“别碰我!走开!姐姐……姐姐救我!”她模糊不清地哭喊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身体蜷缩起来,做出最原始的防御姿态。
江寒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了回来。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不仅仅是催眠……或者说不完全是。”江寒站起身,语气低沉而肯定,“她的反应太极端了,像是被设定了某种……‘程序’。
一旦感知到来自我们——或者说,来自‘非杭小依’来源的接触或意图,就会触发最强烈的抗拒和恐惧。”
他回想起杭小依那冰冷而绝对掌控的姿态,以及她手腕上那串灵光内敛的灵石手链。
“杭小依一定对她做了更深入、更可怕的事情。可能涉及灵魂层面……”江寒的目光落在了杭小淇因为挣扎而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一个若隐若现的、如同朱砂痣般的紫色印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印记……”江寒瞳孔微缩。
刘晨曦和徐欣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什么?之前好像没有……”刘晨曦疑惑道。
“不知道,但绝对和杭小依脱不了干系。”
江寒沉声道,“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个印记是什么,以及杭小依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否则,我们别说救她,可能连靠近她都做不到。”
房间内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四个人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一个失去自我、敌视他们的杭小淇;一个焦躁又受伤的刘晨曦;一个恐惧不安的徐欣;还有一个陷入沉重思考的江寒。
原本是避难所的小屋,此刻却像是一个更加复杂的牢笼。
他们带回了杭小淇的身体,却面对着一个更加棘手的谜团。
杭小依仅仅用了一个下午,就将杭小淇变成了这样……她那深不可测的力量和手段,让每个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下一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