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师离开后，临时医务室里只剩下杭小淇和坐立不安的何东东。
窗外，操场上隐约传来集合的哨声和嘈杂的人声，晚自习前的“交流表彰活动”似乎即将开始。这声音像催命符一样敲击着杭小淇的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去感受体内那新生的“空窍”。那微弱的暖流依旧在缓缓运转，如同刚刚点燃的星火。
她集中精神，尝试引导这股暖流——不是用来施展什么能力，而是简单地感受其存在，确认其真实性。
这就是……属于我自己的力量？
不再需要时刻担忧灵石耗尽，不再是被动承受能量的容器。
虽然这力量现在渺小得可怜，连最低的“一阶”门槛都远远未能触及，在这个必须依赖灵石才能施展能力的世界里，这点自身灵力或许连维持一个最简单的伪装都做不到，但它是一个开始，一个真正属于她的根基。
塔莎一直渴望的、能够自行凝练灵力的“空窍”，竟然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以这种荒谬的方式开启了。
如果塔莎在，一定会用她那冰冷的语调嘲讽中带着一丝满意吧？可惜……
杭小淇甩甩头，将这些杂念抛开。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她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何东东，表情严肃：
“何东东，今天下午你看到的事情，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保密！”
何东东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放心放心！同桌……呃，淇……反正你放心！我何东东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这种大事我绝对烂在肚子里！说出去对我有啥好处？还得被人当神经病！” 他拍着胸脯保证，眼神倒是十分真诚。
看着他这副样子，杭小淇心中稍安。
何东东虽然莽撞逗比，但本质不坏，而且极其看重哥们义气，他的承诺有一定分量。
然而，就在这时，医务室虚掩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条缝，一个隔壁班男生的脑袋探了进来，脸上带着八卦和惊奇的表情，目光直接锁定了床上粉发蓝眸的杭小淇：
“哇！传言是真的啊！何东东，你们班杭小淇真的……真的变成女的了？！还这么漂……”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何东东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推出门外，伴随着何东东气急败坏的低声怒吼：“滚滚滚！看什么看！什么都没发生！敢乱说小心我揍你！”
门被何东东死死关上，但门外隐约传来的议论声和低笑声，却像冰水一样浇灭了杭小淇刚刚升起的一丝侥幸。
晚了。
已经传开了。
想想也是，下午在操场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何东东灌酒、她突然“变身”晕倒、被抬来医务室……这一连串戏剧性的事件，怎么可能瞒得住正处于最爱传播八卦年纪的高中生？
杭小淇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她可以叮嘱何东东保密，但她无法堵住所有人的嘴。
用不了一个晚上，“高一（2）班的杭小淇其实是个超级美少女，平时是女扮男装”这样的传闻，恐怕就会以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传遍整个西校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最大的秘密之一，几乎已经公之于众。
意味着她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默默无闻地隐藏在人群中。
意味着……晚上杭小依到来时，很可能会立刻听到这个“有趣”的传闻。
一个她苦心隐藏、甚至不惜动用灵石的秘密，竟然以如此儿戏的方式暴露，这让她感到一种荒诞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喵的……”何东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也意识到事情大条了，“这帮家伙嘴巴怎么这么快！”
杭小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事已至此，恐慌无用。
她必须面对现实。
开窍带来的自身灵力，是唯一的慰藉和希望，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身份暴露，已成定局，她需要思考如何应对随之而来的关注和……可能的危险。
而即将到来的、与杭小依的“会面”，则是悬在头顶最锋利的一把剑。
她掀开被子，忍着身体的些许不适，下了床。
“走吧。”
她对何东东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去操场。”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该来的，总会来。至少现在，她体内有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力量之光，哪怕再微弱，也足以让她在无尽的黑暗中，鼓起勇气，迈出脚步。
只是这脚步，注定沉重无比。
走出临时医务室，傍晚微凉的风拂过杭小淇的脸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沉重。
操场方向传来的喧嚣声越来越清晰，如同不断敲响的战鼓。
她能想象到，当自己以这副真实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会引来怎样惊诧、好奇、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何东东跟在她身边，一反常态地沉默着，时不时偷瞄一眼杭小淇那在暮色中流淌着微光的粉色长发和精致侧脸，表情复杂，似乎还在努力消化这颠覆认知的现实。
“那个……淇……呃，我还是叫你同桌吧，顺口。”
何东东挠了挠头，压低声音，“你放心，要是有人敢笑话你或者找你麻烦，我……我跟吴阳他们肯定帮你！” 他挥舞了一下拳头，试图展现义气，但底气明显有些不足，毕竟这事儿太超出常理了。
杭小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
她知道何东东的好意，但这种校园义气在即将面对的、来自杭小依的降维打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越靠近操场，投向她身上的目光就越多。
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嗡嗡响起，在她经过时陡然增大，又在她走远后压抑不住地爆发。
“看！就是她！高一（2）班的杭小淇！”
“我的天，真的变成女生了！下午他们跟我说我还不信！”
“这头发是真的吗？太好看了吧！”
“她之前是男的吧？怎么变的？变性手术也没这么快啊……”
“听说何东东给她灌了瓶伏特加，然后就变了……”
“噗，这是什么神奇的触发条件？”
各种猜测、惊叹、质疑和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在杭小淇裸露的皮肤上，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找到班级队伍，缩进人群中。
然而，当她走到高一（2）班集结的区域时，迎接她的是更加集中和剧烈的反应。
原本还在打闹聊天的同学们，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陈小美难得地彻底清醒了，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
吴阳抱着篮球，表情呆滞，仿佛看到了外星人。
其他相熟或不相熟的同学，也都是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小……小淇？”班长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杭小淇僵硬地点了点头，感觉脸颊在发烫。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哇靠！真是你啊！”一个平时比较活泼的女生惊呼出声，“你这……你这隐藏得够深的啊！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
“就是啊！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另一个女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眼神里充满了羡慕。
男生们则大多处于一种懵逼和好奇混合的状态，想上前搭话又觉得别扭，毕竟昨天还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哥们”，今天突然变成了一个颜值惊人的美少女，这冲击力实在太强。
何东东见状，立刻发挥了他“气氛担当”的作用，叉着腰，故作夸张地说：“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我同桌这是……这是天生的！以前那是低调！低调懂不懂！” 他试图用插科打诨来缓解尴尬，但效果甚微。
杭小淇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被所有人围观、品评。
她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依靠那点疼痛来维持清醒。
她体内那新开辟的空窍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那丝微弱的暖流运转得稍微快了一些，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不远处站着的吴涵。
吴涵依旧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但这一次，他没有完全沉浸其中。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班级的骚动和杭小淇的到来，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了过来。
他的眼神里没有其他人的震惊、好奇或调侃，只有一种……纯粹的观察，像是在分析一个有趣的物理现象。
当他的目光与杭小淇对上时，他既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移开，也没有流露出任何额外的情绪，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重新低下头，继续看他的书，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这种过分的“正常”和“平静”，在眼下这种环境中，反而让杭小淇感到一丝异样。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深究吴涵了。
主席台上，学校的领导已经开始调试话筒，准备讲话。
操场上的灯光依次亮起，将场地照得如同白昼。气氛渐渐变得正式起来。
杭小淇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姐姐……就要来了。
而她，将以这副完全暴露的、真实的模样，去面对那个掌控着她命运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窍中那缕微弱却顽强的自身灵力，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倔强不息。
无论如何，她必须撑下去。
为了那渺茫的自由，也为了……体内那份刚刚诞生的、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