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却未能照亮所有角落。
在毗邻繁华主街的一条狭窄、潮湿、堆满垃圾箱的后巷里,一种与都市喧嚣格格不入的死寂正在弥漫。
一个穿着邋遢运动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瘦小身影,正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连滚带爬地窜进巷子深处。
他叫阿强,是个惯偷。
此刻,他心脏狂跳,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刚得手的女士手提包,皮质柔软,掂量着颇有分量,让他肾上腺素飙升。
“妈的,那老娘们叫得真响……”
他啐了一口,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大口喘着气,警惕地回头望了望巷口。
确认无人追来,他脸上才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迫不及待地想要查看今天的“收获”。
巷子里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远处街灯的一点余光勉强渗入,勾勒出杂物扭曲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食物和尿液的骚臭味。
就在阿强低下头,手指颤抖着要去拉开手提包拉链的瞬间,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一股莫名的、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脊椎。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瞳孔在适应了黑暗后,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在巷子最深处,那个原本应该是堆放废弃家具、最肮脏不堪的角落阴影里,此刻,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巷口微弱的光源,整个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浓稠的黑暗,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那是一个少年的身形,略显单薄,穿着一身普通的、甚至有些眼熟的校服。
少年就那么随意地坐在一个倒扣的破木箱上,姿态甚至带着一丝慵懒。
他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然而,就是这极致的静,却散发出一种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阿强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那不仅仅是因为恐惧,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战栗。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同龄人,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崇高的存在,误入了这凡尘的污秽之地。
他看不清少年的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并非锐利,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的、俯视众生般的平静与威严。
仿佛他阿强,连同他手中紧攥的赃物,都不过是蝼蚁尘埃,引不起对方丝毫的情绪波动。
“谁……谁在那儿?!”
阿强强撑着勇气,色厉内荏地低吼了一声,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着颤抖。
他下意识地将手提包藏到身后,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藏着的小刀。
没有回应。
阴影中的少年,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一分。
只有那股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变得更加沉重,几乎要将他压垮。
阿强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连转身逃跑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兄……兄弟,混哪条道上的?”
他尝试着用道上的黑话沟通,声音干涩。
“这……这包,见面分一半?都……都给你也行!” 他试图用利益来换取生机。
依旧是一片死寂。
少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他似乎微微偏了偏头,那双隐没在黑暗中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浓重的夜色,精准地锁定了阿强藏于身后的手提包,以及……他那只摸向小刀的手。
然后,阿强看到,少年抬起了他的一只手。
那只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动作优雅而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韵律感,与他所处的肮脏环境形成了极其怪异的反差。
他并没有指向阿强,只是随意地、轻轻地在空中,对着阿强的方向,勾了勾食指。
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
没有光芒闪耀,没有声音响起。
但阿强却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了!
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庞大的吸力猛地作用在他全身!
“呃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扼住喉咙般的惊叫,整个人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巨缆拉扯,双脚离地,不受控制地朝着巷子深处、朝着那个阴影中的少年,猛地飞扑过去!
手中的手提包和小刀早已脱手,叮当落地。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个阴影中的身影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下一秒,他重重地摔落在少年的脚下,摔在冰冷的、满是污水的石板上,浑身骨头像是散架般剧痛。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摁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终于,被迫地、近距离地,仰视着那个坐在木箱上的少年。
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他勉强看清了少年的侧脸轮廓。
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清秀,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属于少年的灵动或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寒潭般的幽暗与漠然。
仿佛世间万物,生老病死,都无法在其中激起一丝涟漪。
少年低下头,俯瞰着脚下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阿强。
他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然后,他再次伸出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
这一次,他的手,缓缓地、精准地,按向了阿强因为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不……不要……求求你……饶了我……”
阿强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涕泪横流,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极致的恐惧让他大小便失禁,骚臭味弥漫开来。
少年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对这股气味感到不悦。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阿强胸口衣物的瞬间——
阿强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他感觉仿佛有一根烧红的烙铁,直接刺入了他的心脏,并且开始疯狂地抽取他体内的某种东西!
不是血液。
是比血液更本质、更精粹的东西——生命力!灵魂的能量!
他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声响。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萎缩!
饱满的脸颊迅速凹陷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干枯,紧紧包裹着骨骼。
原本还算健硕的四肢如同被抽走了填充物,只剩下皮包骨头。
浓密的头发变得枯黄、脱落……
这个过程快得惊人,却又仿佛被无限拉长,让阿强清晰地感受着生命从自己体内被一丝丝剥离、掠夺的痛苦与绝望。
十几秒钟后。
少年收回了手,优雅地在自己略显普通的校服上擦了擦,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而在他脚下,阿强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他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变成了一具彻底脱水、如同木乃伊般的干尸。
他维持着死前惊恐挣扎的姿态,双目圆瞪,空洞地望着上方被狭窄巷道切割出的、依旧在下着雨的阴沉天空,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不解。
他的身体轻飘飘地躺在污水中,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少年缓缓站起身,看都没看脚下的“残骸”一眼。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似乎对这具身体还不太适应。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双属于“刘晨曦”的手,那双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对新容器初步的评估神色。
然后,他迈开脚步,踏过那具干尸,如同踏过路边的石子,从容不迫地向着巷子另一端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更加深邃的黑暗与雨幕之中。
巷子里,重归死寂。
只有那具迅速冰冷、彻底失去生命痕迹的干尸,和那个被遗弃在地上的女士手提包,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过的、超乎想象的恐怖。
雨,依旧在下,冰冷地冲刷着罪恶,却洗不净这深入骨髓的诡异与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