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失去了准确的意义。或许过了几天,或许更久。
杭小淇从一开始的极度恐惧、挣扎抗拒,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一种近乎堕落的安逸。
预想中的折磨与吸血并未频繁发生。
相反,那个自称埃琳娜的苍白怪物,为她营造了一个极其诡异的“舒适”牢笼。
原本破败潮湿的地下室早已面目全非。
松软厚实的地毯铺满了冰冷的水泥地,一张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欧式大床取代了粗糙的麻袋,精致的梳妆台、衣柜、甚至一个小巧的书架都一应俱全,风格统一,透着一种古老的奢华感,与这地下环境格格不入。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霉味,而是一种清冷的、如同雪松混合着某种冷冽花香的气息,那是属于埃琳娜的味道。
而最让杭小淇心情复杂的是食物。
埃琳娜似乎对人类世界的饮食了如指掌。
每一天,她都会准时带来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餐食,用精致的银质餐具盛放着。
第一天是鲜嫩多汁的菲力牛排配黑松露酱。
第二天是熬煮了数小时、香气浓郁的海鲜粥。
第三天是造型别致、入口即化的和果子点心。
……
每一天都不重样,而且显然不是普通外卖,更像是出自顶尖厨师之手。
她甚至还带来了一些符合杭小淇这个年纪女孩可能会喜欢的零食和饮料。
杭小淇起初是抗拒的,她宁愿饿死也不要吃这个怪物的东西。
但身体的饥饿和本能,以及埃琳娜那不容置疑的、将食物放在她面前便不再理会的态度,让她最终还是屈服了。
吃饱喝足后,她通常就蜷缩在那张柔软得过分的床上,望着高处那点微弱的光线发呆。
体内的灵力在缓慢恢复,塔莎依旧沉寂,仿佛那场爆发的消耗太过巨大。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逃跑看起来遥不可及,反抗更是天方夜谭。
这种无所事事、被圈养的感觉,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消磨着她的意志。
今天也是如此。
享用完一份入口即化的鹅肝和烤得恰到好处的鳕鱼后,杭小淇满足地叹了口气,懒洋洋地瘫倒在床上,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眼神有些放空。
温暖的饱腹感让她暂时忘却了身处何地,忘却了危险的处境。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入口处传来轻微的响动。
埃琳娜回来了。
她依旧是一身苍白的皮肤,雪白的长发,猩红的眼眸。
但今天,她换下那身校服,穿上了一件看起来材质非凡的黑色丝质睡袍,睡袍的领口和袖口绣着繁复的暗红色花纹,与她猩红的眸子相得益彰,更添了几分妖异与神秘。
她手里端着一杯如同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液体,缓步走到床边。
那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诱人的果香,但隐隐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杭小淇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往床里缩了缩。
埃琳娜将酒杯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杭小淇那因为饱餐而显得红润了些的脸颊上,猩红的眸子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瞬。
“看来,今天的食物,合汝口味。”
她的声音依旧空灵,但少了几分平日的冰冷。
杭小淇不敢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她。
埃琳娜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只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然后,侧身,躺了下来。
就躺在杭小淇的身边。
杭小淇浑身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想逃离,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妖异绝伦、却又顶着刘晨曦轮廓的脸庞近在咫尺。
埃琳娜似乎很满意杭小淇的僵硬。
她侧躺着,单手支颐,雪白的长发如同瀑布般铺散在深色的枕头上,猩红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杭小淇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恐惧、紧张、茫然,还有那刚刚吃饱后的慵懒残影。
“不必如此紧张,吾之血仆。”
她轻声说道,呼出的气息带着一丝冰冷的甜香,“在吾未饥渴之时,汝可安然享受这片刻宁静。”
说着,她伸出了另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拂开了杭小淇额前有些凌乱的粉色发丝。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杭小淇猛地一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这发色,与伤吾那蝼蚁同源,却更显柔软脆弱……”
埃琳娜的手指顺着杭小淇的发丝滑下,若有若无地触碰着她的脸颊,如同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的动作很轻柔,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怜爱?但那双猩红眸子深处的冰冷与贪婪,却从未改变。
杭小淇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这种亲密的接触,来自一个顶着她好友面容的怪物,比直接的暴力更让她感到恐惧和恶心。
“汝可知,漫长岁月,何等孤寂。”
埃琳娜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自顾自地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缥缈。
“所见皆是想吞噬吾之仇敌,或是不堪一击之血仆。如汝这般……兼具特殊血脉与有趣灵魂,又能如此‘温顺’陪伴于侧的,实属难得。”
她的手臂,缓缓环过了杭小淇的腰肢,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杭小淇几乎能数清她那双猩红眼眸中自己惊恐的倒影!能感受到她睡袍下冰冷而坚硬的躯体!属于刘晨曦的、曾经阳光熟悉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冰冷的、带着死亡意味的异香。
“放……放开我……”
杭小淇终于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求饶。
埃琳娜却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脆却毫无温度。
她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下巴轻轻抵在了杭小淇的头顶,雪白的长发与粉色的发丝交织在一起。
“安静,吾之血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命令。
“此即汝之价值,亦是汝之宿命。在吾需要汝之鲜血与灵魂之前,便如此……相伴吧。”
说完,她不再言语,只是闭上了那双猩红的眸子,仿佛真的将杭小淇当成了一个大型的、温暖的、会提供食物的抱枕,沉浸在了某种休憩或冥想的状态中。
杭小淇僵直地躺在她的怀里,感受着那冰冷彻骨的拥抱,听着耳边均匀而冰冷的呼吸声,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屈辱、茫然、还有一丝被这诡异“温柔”麻痹的惰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个怪物,没有折磨她,没有立刻吸干她的血,反而用精美的食物、舒适的环境和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密,为她编织了一个华丽的囚笼。
她就像被精心饲养的祭品,在最终时刻到来前,被赋予了虚假的安宁。
而可悲的是,她的身体,似乎正在逐渐适应这种“安宁”。
饱腹的温暖,床铺的柔软,甚至……身后那冰冷怀抱带来的、某种“安全感”,都像毒品一样,悄然侵蚀着她的抵抗意志。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塔莎何时会苏醒。
不知道外面是否有人正在寻找她。
她只是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在这糖衣包裹的囚笼里,一点点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