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化为齑粉,血色天光涌入,将玄关映照得一片诡谲。
埃琳娜的身影完全显现。她比叶琳想象中还要高挑,苍白的肌肤在血光下几乎泛着瓷釉般的冷芒,那袭古典长裙勾勒出非人的优雅曲线。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猩红的眼瞳,如同两潭凝固的鲜血,深邃、冰冷,带着亘古不变的傲慢,落在叶琳身上时,仿佛能穿透血肉,直抵灵魂。
叶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粉色的短发似乎都因为静电而微微飘起。她看起来太小了,站在一堆倒塌的书架和散落的书籍中间,身高只到埃琳娜的腰部,穿着印有卡通兔子图案的居家服,赤着双脚,纤细的脚趾因紧张而蜷缩着扣住地板。
在那双血瞳的注视下,叶琳平时努力维持的“老师”威严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琥珀色的大眼睛里迅速弥漫起一层水汽,眼眶泛红,小巧的鼻尖也微微抽动起来。她下意识地后退,小小的身子撞在身后的沙发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显得更加狼狈和无助。
“呜……”一声带着哭腔的、软糯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漏了出来。
她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仰着头,用那双泫然欲泣的琥珀色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步步逼近的埃琳娜,声音带着孩童般的颤抖和哭音:“你……你是谁?为、为什么弄坏我家的门……我……我爸爸妈妈不在家……”
她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试图利用外表的极度幼龄化来降低对方的戒心,甚至奢望能激起一丝……哪怕微不足道的怜悯。这是弱小的生物在绝境中本能的伪装。
埃琳娜的脚步顿了顿,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情绪。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吓坏了”的小不点,那精纯的自然灵息与这副稚嫩柔弱的外表形成了某种奇特的反差。
她微微俯身,凑近了一些,冰冷的气息带着血味的甜香拂过叶琳的脸颊。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似乎想要触碰叶琳那看起来软乎乎的脸蛋,但在距离几厘米处停住了。
“吾之名,埃琳娜。”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审视新奇玩具般的腔调,“至于门……凡俗的阻碍,于吾毫无意义。”她的目光扫过叶琳琥珀色眼眸中滚动的泪珠,嘴角那抹危险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小孩的血……”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猩红的舌尖缓缓舔过自己苍白的下唇,动作优雅却令人毛骨悚然,“……通常会更加甘甜,充满活力。”
这句话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叶琳的耳膜。她浑身一颤,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划过苍白的小脸。她不是完全在演戏,巨大的恐惧是真实的,埃琳娜这句话带来的生理性恶寒也是真实的。
“不……不要……”她用力摇头,粉色短发凌乱地晃动,声音哭得更加厉害,带着孩童式的、语无伦次的求饶,“我不好吃……我、我很久没洗澡了……呜呜……我的血是苦的……真的……”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倒在地上的江寒,以及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书籍和图纸。大脑在恐惧的冰封下疯狂运转,试图从浩如烟海的理论知识中,找到一丝可能存在的、渺茫的生机。
埃琳娜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毫无威胁可言的小家伙,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愉悦的冷哼。恐吓弱小,欣赏他们的恐惧与挣扎,亦是古老生命无聊岁月中的一点消遣。
然而,就在她享受着这份“甜点”前的开胃小菜时,叶琳的哭声却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变成了更加惊恐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埃琳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这小家伙正死死盯着自己脚下——那里,一张被门板粉末覆盖的手绘能量回路图,因为埃琳娜的靠近,其上的某些线条,竟然在血色的光芒下,泛起了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泽。
那是叶琳研究古代防护结界时的一张失败废稿,理论上根本不可能被激活。
叶琳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她脑中炸开!
那张图纸上的淡金色光泽只闪烁了一瞬,便迅速黯淡下去,仿佛只是血色光线造成的错觉。
但叶琳知道不是。那是图纸材料中某种稀有成分,在受到极高阶能量场无意识激发时,产生的微弱共鸣!
埃琳娜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微不足道的异象,但她猩红的眼眸中只是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疑惑,并未放在心上。在她漫长的生命里,见过太多无法解释的细微能量现象,这远不足以引起她的警惕。
她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眼前这个“美味”且有趣的小猎物身上。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异象和埃琳娜那毫不在意的态度,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叶琳被恐惧冻结的思绪!
理论!知识!规则!
她或许没有力量,但她拥有对方可能不了解、甚至不屑于去了解的、关于这个世界能量运行底层逻辑的庞大理论知识!
“呜……那、那是……”叶琳趁机抽噎着,用小手指着那张图纸,声音带着哭腔,却故意流露出一种孩童发现“宝藏”般的、混合着恐惧与一丝丝炫耀的奇特语气,“是……是爷爷留下的……会发光的纸……爷爷说……说不能给坏人看到……”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泪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埃琳娜的反应。她在赌,赌这位古老存在骨子里的傲慢,赌她对“弱者”和“孩童”话语的轻视,更赌她对某些“小把戏”可能存在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埃琳娜果然微微挑眉,似乎对叶琳这不合时宜的“童言”产生了一丝兴趣。“哦?爷爷?”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张已然恢复平凡的图纸,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看来,汝之先祖,亦非全然庸碌。”
她并未感知到任何实质性的威胁,只将其归咎于某个已逝凡人留下的、些许有趣的能量残留。这种程度的“遗产”,在她眼中与孩童的玩具无异。
叶琳心中稍定,知道第一步赌对了!她继续扮演着受到惊吓、口无遮拦的小孩,一边假装害怕地往后缩,一边仿佛为了转移注意力或者说讨好对方般,指着散落在地上的其他书籍和古怪器物,语无伦次地“介绍”:
“还、还有那个……亮晶晶的石头,爷爷说……晚上会唱歌……”
“那个……画着圈圈的木板,碰到会……会痒痒……”
“还、还有……”
她胡乱指着一些自己研究失败或者性质未明的物品,半真半假地编造着“爷爷说”的故事,将一些真正蕴含微弱能量反应的东西,混杂在大量纯粹的废品和普通物品之中。
她的表演堪称拙劣,带着孩童特有的逻辑混乱和夸大其词。但在埃琳娜看来,这反而更符合一个被吓坏的小孩,试图用自己认知中最“厉害”的东西来吓退敌人的行为。
埃琳娜饶有兴致地看着叶琳如同受惊的小仓鼠般,在她这头巨龙面前,笨拙地展示着自己那可怜巴巴的“收藏品”,猩红的眼眸中嘲讽与愉悦交织。她享受着这种绝对的掌控感,享受着猎物在绝望中徒劳的挣扎。
她甚至配合地,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叶琳提到的那个“画着圈圈会痒痒”的木板——那其实是叶琳研究失败的能量回路试验品之一。
嗡!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电流感顺着埃琳娜的指尖传来,带着一种……类似低级恶作剧陷阱的麻痹感。
埃琳娜的手指微微一颤,随即收回。她看着指尖那瞬间消失的微麻感,又看了看一脸“我说了吧会很痒”表情、实则心脏快要跳出喉咙的叶琳,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大提琴般悦耳却冰冷无比的笑声。
“呵……有趣的……小把戏。”她评价道,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然而,就在她笑声落下的瞬间——
叶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知道,这种程度的误导和拖延已经快到极限了!对方的好奇心和耐心是有限的!
趁着埃琳娜注意力被刚才的微弱电流稍稍分散,并且似乎因为她的“幼稚把戏”而略微放松警惕的千钧一发之际,叶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一直偷偷攥在手里的一小把淡紫色的、如同沙子般的粉末,朝着埃琳娜的脸部扬去!
那不是攻击性的东西!那是她用来辅助冥想、极度易燃且遇特定能量波动会产生强光的“粉尘”!
叶琳在抛出粉末的同时,用带着自己则第一时间紧紧闭上了眼睛,并凭借记忆猛地扑向旁边一个书架的角落!
“噗——”
粉尘在接触到埃琳娜周身自然散逸的、浓郁的血色能量场时,瞬间被激发!
轰!!!
一团极其刺眼、堪比小型闪光弹的炽烈白光,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爆鸣,在埃琳娜面前猛然炸开!整个被血色笼罩的客厅,在这一刹那被纯粹的白光充斥!
“啊——!”
即使是埃琳娜,在如此近的距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这针对性的强光直射双眼,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带着痛楚和暴怒的短促低吼,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睛!那猩红的眼眸在强光刺激下传来一阵灼痛!
就是现在!
叶琳紧闭着双眼,强忍着视网膜残留的灼烧感,凭借记忆和感觉,连滚带爬地扑到昏迷的江寒身边,用尽吃奶的力气拖拽着他,朝着客厅后方、她卧室的方向挪去!
她知道这不可能伤到埃琳娜,甚至连阻碍都只能持续几秒钟!但她需要的,就是这几秒钟的混乱和视线受阻!她的卧室里,有一个她理论上推演过无数次、却从未实践过的、依托房间结构和她所有珍藏能量材料构建的……最后的“避难所”!
理论是否能够转化为实践?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是她和江寒,唯一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强光迅速消散,埃琳娜放下手,那双猩红的眼瞳因为暂时的刺激而布满了更深的血丝,里面翻涌的,是如同实质的、被蝼蚁蜇伤后的滔天怒火!
“汝……竟敢!!!”
冰冷的杀意,如同极地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