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最深处,有一座老大的地下祭坛一下子出现在眼前。
那空气里的金属锈味在这儿浓到了极点,还掺和着让人直想呕吐的血腥味儿。
这祭坛可不是用石头砌起来的,而是像一片钢铁组成的丛林,数不清的齿轮、管道还有压力阀,全都锈迹斑斑的。
就好像是某个远古文明的工业核心被硬生生地给拽了出来,然后扔在这儿了。
在这片钢铁废墟的正中间,有个比地面稍微高一点的圆形平台。
那上头啊,七根怪里怪气的青铜柱子围成了一个圈儿。
每一根柱子上,都明晃晃地嵌着一个儿童的手掌印,大小还不一样呢。
这些掌印的纹路啊,被时间给弄得模模糊糊的了,可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一股让人心里直发毛的绝望。
这七根青铜柱的顶上呢,数不清的金属线缆扭扭曲曲地聚到了一块儿,一块儿连着一根在半空中悬浮着的大金属钉子。
这钉子啊,差不多有一个人那么高,整体都是暗沉沉的,就只有尖端那儿时不时地吐出幽蓝幽蓝的电弧,还发出“滋滋”的那种很低的声音,就好像这钉子是个活物似的。
“圣钉原型机……”芙拉米娅那红色的双瞳里,一下子闪过一丝冷冷的明白的神情。
这玩意儿啊,只在机械教团最古老的、被列为禁忌的典籍里才有那么几句简单的记载,早就被大家当成是彻底失传了的疯狂造出来的东西了。
平台的一边儿,有七个小娃娃就像破破烂烂的布娃娃似的,被随随便便地扔在那儿。
他们的手脚都被那种糙糙的麻绳给捆着呢,而且都昏过去了,昏得死死的。
你瞧,每个小娃娃的额头中间,都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古血文字。
那些字就跟活的似的,在那点儿微弱的光下面,还慢慢蠕动呢。
芙拉米娅看了看那些符纸,嘴角就往上一挑,那嘲讽的劲儿都快溢出来了。
“代偿之契啊,哼!想用最干净的小娃娃的身子,去抵消和净化那些异种的力量,这帮子疯子,竟然想拿我当过滤器使呢?”
话还没说完呢,她都没怎么动,就手指在空气里轻轻一弹。
“噗!”
七张符纸就好像被看不见的火烧着了一样,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一下子就全烧起来了,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一把黑色的灰,从娃娃们的额头那儿落下来了。
艾琳眼疾手快,一下就冲过去了,从腰上抽出短匕首,麻溜儿地就把捆着娃娃们的绳子给割断了。
她一个一个地检查娃娃们的鼻息,发现就是睡着了,这才放心了。
可是呢,当她把看起来最小的那个女娃娃扶起来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扫到女娃娃细细的手腕上,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那女娃娃的手腕上,印着一个很特别的标记,是一朵被荆棘缠着的鸢尾花。
艾琳心里清楚得很,哪怕有些小细节不一样了,但她绝对不会看错的。
那可是芙拉米娅那块银质怀表背面刻着的家族徽记的变体啊,那块怀表芙拉米娅可是从不离身的!
艾琳心里“咯噔”一下,正打算张嘴问问芙拉米娅呢,突然一股特别强烈的危机感涌了上来,她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去了。
“咚……咚……咚……”
从通道的那头传来了脚步声,又重又有规律,还夹杂着金属杖尖敲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这声音由远而近,每一下都像是直接敲在人的心上似的。
芙拉 - 米娅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像刀一样锐利,她头都没回,“啪”地打了个响指,她和艾琳手里用来照明的血焰“呼”地一下就灭了。
这一下,整个祭坛一下子就被黑暗给吞没了。
芙拉米娅一把拽住艾琳,然后像个幽灵似的,一下子就钻进了一个巨大机械装置投下的深深的阴影里。
过了一小会儿,有个苍老的身影出现了。
这人拄着一根顶端镶着齿轮的金属杖,一瘸一拐地走进了祭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奥图村长。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灰色技师袍的人,看他们那表情,惊恐得很,这两人是机械教团剩下的人。
奥图的眼睛死死地瞅着空落落的中央平台,那眼睛又浑又浊,布满血丝,还透着满满的失望劲儿呢。
他嗓子哑得厉害,就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子在那儿磨啊磨的,嘟囔着:“第七个啦……又没成……咋回事呢?为啥净界之钉就是激活不了呢?”
他身后有个技师,吓得直哆嗦,回话说:“长老啊,以前的书上说,代偿之契得有足够纯的源血当引子才管用,这些孩子的血脉啊,可能还是太淡了点儿。”
“淡?”奥图“唰”地一下转过头来,那眼神就跟一头快死的野狼似的,恶狠狠的,“为了找这些所谓的返祖血脉,咱都花了十年了!还得等到啥时候啊?”
还有个技师,小声地提了个主意:“要不……要不咱就别找引子了,净界之钉,说到底就是为了净化在北境的那个妖魔,咱们干脆就按照最后的计划,想法子把她本人引到这儿来,用她的源血亲自来激活这个要净化她自己的圣器呗!”
奥图听了,浑身抖了一下,闭上眼睛,那干巴巴的脸上,肌肉一个劲儿地抽抽。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终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行吧,就按计划走!把北境妖魔给引过来,得让它亲自来!”
芙拉米娅在阴影里静静地听着这些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好像他们说的那个妖魔和自己压根儿就没关系一样。
不过呢,她的目光被祭坛后面的一面金属墙给吸引住了。
那墙上啊,满满当当蚀刻着一大片古血铭文,她看着可熟悉了,和自己脑袋里偶尔冒出来的那些记忆碎片一模一样。
等奥图他们三个人带着满心的不情愿走了以后,芙拉米娅才从阴影里走出来,直接就朝着那面有铭文的墙走过去了。
艾琳在她后面跟着,小声地问:“芙拉米娅大人,他们说的北境妖魔是咋回事啊……”
“就是我。”芙拉米娅回答得很平淡,眼睛呢,一直盯着那面墙没挪开。
她把自己细长的手指伸出去,轻轻地在那些冰冷的铭文上碰了一下。
就在指尖碰到墙的那一瞬间,一股滚烫的电流一下子就传遍了她的全身!
她的血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数不清的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呼啸着就冲进了她的脑子。
这一回,那个神秘的黑袍女人的身影又出现了,而且比之前哪一次都要清楚。
她就站在那个祭坛的正中央呢,周围七根青铜柱子,那火焰呼呼地往上冒,光焰都冲到天上去了。
这时候啊,芙拉米娅的意识深处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又威严又有点空灵的那种。
那声音说:“……等这七盏灯一灭啊,一直在永眠的家伙就要从黑暗里醒过来了,你呢,是我血脉的延续,你得做个选择,是跟着那些旧东西一块儿变成尘土呢,还是听我的话,去掌管新生的事儿。”
芙拉米娅就像突然被电到了一样,嗖地一下就把手给抽回来了。
她特别惊愕地瞅见,刚刚自己摸过的墙面上,冒出来一个虚影。
那虚影的模样和她自个儿一模一样,而且那虚影身上穿的衣服,居然和之前幻象里那个黑袍女子穿的一模一样,简直太奇怪了。
艾琳瞅着这吓人的一幕,惊得赶紧捂住嘴,问芙拉米娅:“您……您知道这个地方啊?”
芙拉米娅好长时间都没吭声,墙上的那个虚影呢,也跟着慢慢消失了。
然后她转过身子,红色的眼睛里满是那种厌恶和烦躁的情绪,她自己都搞不懂为啥会这样。
她冷冷地说:“我不记得,但是我讨厌这个地方,特别讨厌。”
芙拉米娅想啊,得给这群疯子一个教训,省得他们又对那些无辜的孩子下手。
她没马上就把这个祭坛给毁了,而是从手指头尖儿挤出一滴红红的血,把这滴血弄成了一个血纹符钉,那符钉还闪着妖里妖气的红光呢,然后故意把这符钉丢在祭坛的角落里。
然后呢,她就使了个幻血之术,把自己那冷冰冰的声音变成好多细碎的小声嘀咕,就跟神在说梦话似的,渗到村子里的每口水井、每个墓碑,还有每片屋檐的阴影里头去了。
弄完这些之后啊,她又在那些地方,一个接一个地留下了猩红的指印,就好像有个不知道是啥的东西,已经把整个村子都巡查了一遍。
当天晚上呢,月亮惨白惨白的。
老奥图啊,果不其然就一个人又跑到地下祭坛去了。
他压根就没瞧见角落里那枚不怎么起眼的符钉,就满脸又虔诚又疯狂的样子,跪在平台前面,哆哆嗦嗦地把最后一支混着兽血的蜡烛给点着了。
“伟大的机械之神啊,您卑微的仆人奥图在这儿求您呢……”
他把双手举得高高的,声音沙哑地祷告着,“求您降下神罚,去惩罚那个亵渎您荣光的北境妖怪吧!”
就在他把最后一句咒文念出来的那一瞬间,整个祭坛的空气一下子就变冷了,就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大冬天似的。
墙壁的缝儿里,开始往外冒那种黏糊糊的血丝,一股腥甜的味儿就散开了。
这时候,一个小孩的声音突然就在他脑袋里响起来了,声音很稚嫩,但是冷得一点感情都没有:
“你想知道,你女儿临死之前,最后看到的是啥吗?”
奥图的脑袋就像被一把大锤子狠狠地砸了一下,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扭曲了,然后就碎掉了。
无尽的幻象像潮水一样把他给淹没了。
他惊慌失措地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而是变成了以前血洗村庄的血族中的一个。
他能感觉到利爪把皮肉撕开的那种感觉,能听到村民们绝望的哀号,还能闻到热乎乎的鲜血喷出来的那种味儿。
最后呢,他瞧见自己朝着一个躲在床底下哆哆嗦嗦的小女孩扑了过去。
他一脸狰狞地笑着,想都没想就伸出爪子,掐住了小女孩那细细的脖子,接着呢,就亲手把她的喉咙给撕开了。
这时候,小女孩抬起头来,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看向他的脸,竟然就是他早就死了的、最心疼的女儿啊!
“不!!!”
奥图扯着嗓子发出了一声特别凄厉的惨叫,就像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似的,抱着脑袋“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精神在极度的害怕和悔恨当中,都快要崩溃了。
这时候,一个苗条的身影静悄悄地出现在他跟前。
芙拉米娅抬着头,眼睛向下看着他,红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冷冰冰的感觉。
“你所害怕的呀,从来都不是什么怪物。”
她慢悠悠地说道,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奥图那乱成一团的脑袋里,“你只是害怕……自己也会变成怪物罢了。”
她没把他给杀掉,这对于一个刚刚在幻象里遭受了无尽痛苦的人来说,可能比死还要难受的惩罚呢。
她从怀里掏出个小水晶瓶,往奥图跟前一扔。
那瓶子里装的是紫黑色的药粉呢。
“这药粉能解了圣钉对土地和水源的污染。这个村子是接着被你们的谎言蒙骗,一点点烂掉呢,还是能被救赎,你自个儿选吧。”
说完这话,她扭头就往通道外面走,看都不再看那已经完全垮掉的老头儿一眼。
就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黑暗里的时候,一句轻飘飘的话传了过来,可这就像最毒的咒,永远刻在了奥图的灵魂深处。
“你给我记好了,要是下次再拿哪个孩子来献祭,我就叫你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坟墓里一个个爬出来,然后,他们会亲手把你撕成碎片,他们会恨你,永远永远。”
黑暗又把祭坛给罩住了,就剩下那个老头儿在无尽的绝望里呜呜咽咽地哭。
芙拉米娅从那昏暗的地下通道走出来,又呼吸到了地面上带着泥土香的凉凉的空气。
她抬头往天边看,墨蓝色的夜空正慢慢变浅,有那么一线微弱的鱼肚白悄悄冒了出来。
艾琳和已经醒过来的孩子们正在不远处等着呢,脸上的神情挺复杂的。
这场由谎言和恐惧闹起来的事儿,总算是完事儿了。
不过芙拉 - 米娅心里明白,这事儿还远着呢,根本没结束。
那座祭坛啊,还有那些铭文,再加上幻象里出现的黑袍女人……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到的手,把她已经忘掉的过去,和一个特别庞大、特别危险的命运,又给搅和到一块儿了。
她轻轻吐了口气,早晨的风有点凉,那口气就像白雾一样,很快就散了。
嗯,是时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