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那么，你将被正式派往后勤总监部，负责新型演算法器的测试工作。人事关系上，你仍隶属于魔法教导队。」
司令说完，便在我那份同意调动的文件上签下了名字。这份文件随即生效，成为正式的任命书交到我手中——转调程序在眨眼间完成，快得令人惊讶。看来所谓的“内部通知”，真的就只是一道形式上的手续。
「不过，你应该有些疑问吧。我允许你提问。」
我最欣赏的就是这种通情达理的上司。值得尊敬。
「感谢司令。首先我想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将我的人事关系保留在魔法教导队？」
按理说，直接将我调往总监本部不就够了吗？我不得不对此产生疑虑。当然，我很乐意拥有魔法教导队的履历。但一下子给我安排两个如此理想的职位，这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考量或压力？我希望能事先了解清楚。
否则，说不定哪天就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某种麻烦之中。
然而，林雨的疑惑很快得到了一个简单到令人哭笑不得的解答。
「就算你是帝国的王牌魔法师，但把一个小女孩一直放在前线，对外界的观感总归不太妥当。」
……我这才意识到，军方高层那偏离常人的感觉，居然直到现在才稍微回归正轨。文件上我的年龄确实只是个孩子，属于需要“特殊关怀”的群体。看来这些大人物们，总算开始理解什么叫“社会常识”了。
「所以，是要把我这位王牌当作后方的装饰品吗？」
尽管内心为能远离前线而狂喜，但我当然不能把这份欣喜表露出来，仍需向司令确认。如果顺利的话，这将成为我生存战略中最理想的状态——太棒了，美好得简直不真实。此时此刻，我甚至觉得能与全世界和解。
林雨在冷漠的表情下暗自心花怒放，几乎要接收到来自幸福星球的电波。
「很新颖的见解，少尉。我倒是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司令的这句话，让林雨确信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尽管高层的真实意图尚不明确，但眼前的上司并未否定她的推测。这意味着她的解读基本正确。太棒了，安全的后方勤务！
「是卑职失言了。」
「上层对你非常看好。安排你担任新型法器开发负责人，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从实务角度讲，让从前线归来的优秀魔法师从事教导或技术开发工作，确实在正常的人事考量范围内。这是让年轻士兵调离前线最体面、最稳妥的理由，军方内部也容易接受。
暂且安心之后，林雨不得不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总监部的这个“新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虽然总不至于拿她当实验小白鼠，但她至少想知道具体要测试什么技术。
「可以询问关于这款新型法器的具体情况吗？」
如果答案是“机密”，那她自然会闭嘴。但至少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对人类而言，在受到警告后挨打，和突然被痛揍一顿，所造成的伤害是完全不同的。作为林雨个人的生存策略，她希望能事先知情，早点做好觉悟。
当然，好奇心的因素也不小。
「嗯。就我所知，是用于测试的新型演算宝珠实验机。」
「明白了。感谢您告知。」
这些话确实都是事实：在安全的后方，以技术检验为目的，操作新型演算法器。没有半句虚言。他们只是“忘了”告诉她，这法器的可靠性大概和拔了栓的手榴弹差不多而已。
——所以，她现在才会如此痛苦。
稻妻航空试验场空域，高度一万两千英尺。
这里已经突破了现有制式演算宝珠的实用升限。换算过来大约是三千六百米。如果没有穿着挑战高空纪录的特制装备，没有使用经过高度性能强化的专用法器，在这里连进行常规机动都极其困难。氧气浓度低得令人担忧，而失温的威胁更为致命。
为了适应高空环境，她在六千八百英尺高度停留了太久，结果适得其反。说到底，高空本就不是血肉之躯能够久留的领域。
「林雨少尉？还有意识吗？林雨少尉！」
在令人头脑昏沉、全身如同灌铅般迟钝的缺氧状态下，连回复管制塔的无线电询问都让她感到疲惫不堪。尽管穿着防寒服，但她是靠着背负氧气瓶、空中无线电以及应急降落伞，才勉强能在这个高度进行实验。
此刻林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些把活人送到这种鬼地方来的家伙，有本事自己来试试看啊！”
「勉强还有。但撑不了太久。坦白说，我认为活人无法在比这更高的高度生存。」
这里比地面冷了超过21度，氧气浓度不到地面的63%。这个高度明显在拒绝人类的到来，令人怀疑能否在此进行哪怕片刻的空战机动。说到底，现有法器的理论上升限也只在六千英尺左右，想飞得更高，往往会因推力不足而无法摆脱重力束缚。
因此，林雨估算魔法师的制空能力大致相当于武装攻击直升机。实际上，帝国也因飞行高度的巨大差异，从未将魔法师与航空器之间的空战视为现实威胁。高度，是一道如此现实的天堑。
当然，如果只考虑爬升高度，使用挑战纪录的专用法器或许还有可能。但林雨现在测试的并非那种特制器材，而是打着“新型”名号、旨在追求泛用性的**军用**法器。
尽管如此，这个“新型”——稻妻魔法军工厂的一式试制演算宝珠，却发挥出了本应不可能的推力。只不过方法极为简单粗暴，和发动机的思路如出一辙：“既然单核不够力，那就双核；双核还不够，那就四核！”
因此，这颗法器除了印有技术研究所的试制品标志外，外观与普通宝珠别无二致。设计上同样是球体内集成了无数装置的机械结构，体积也与旧款相同。
「主要还是魔力消耗太大了。转换效率差到极点。」
以消耗魔力代替燃料的演算宝珠一旦实现四核，魔力消耗也飙升到四倍。但与可以随意扩容的油箱不同，人类无法轻易增加自身的魔力储备，消耗速度将以惊人的加速度猛增。
站在魔法师的立场，这种不断提出无理要求、让人疲惫不堪的法器，即便规格书上写着革命性的性能，其**实用性**也极其可疑。更何况，除了四倍的魔力消耗，还必须解决四个核心同步运行的技术难题。
得益于成功的小型化，法器本身的体积没有太大变化。尽管塞进了四个核心，却依然能轻松收进魔法师的胸前口袋，或像项链一样佩戴，这确实令人惊叹，携带和使用都非常方便。
能达到如此惊人的小型化，或许该向技术人员表达敬意。但从使用者的角度来看，这玩意就是个让人忍无可忍的破烂！将精密机械小型化，意味着容错率急剧降低。不仅需要进行高难度的四核同步运行，小型化的核心本身也变成了缺乏稳定性和可靠性的结构。
因此，即便理论上的魔力消耗是四倍，但实际的转换损耗极大，算上不断流失的魔力，说消耗达到了六倍都算保守。无法适应高空环境可能也是重要因素，仅仅是进行高度测试，就让她感受到了如同全力空战般的惊人疲劳。而且，这种疲惫与痛苦的感觉，还在急速攀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