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支持继续开发的一派也承认该技术在持续作战能力上的短板。但在他们看来,这对于以技术验证为主要目标的阶段而言,并非不可接受——至少在当前阶段,运用上的限制并非首要考量。
面对周边列强日益激烈的技术竞争,他们迫切希望借助一式试制法器的潜力,确保帝国在技术层面的领先地位。技术落后意味着巨大威胁,而保持优势则能带来压倒性回报,因此他们殷切期盼实现技术上的飞跃。在可能性至上的评价标准下,他们愿意接受一式项目的一切开销。
「即便不谈技术意义,军费也不是这样挥霍的。」
然而,这终究是研发技术人员和支持该计划的研究人员的观点,与军方讲究实用性的逻辑截然不同。常规法器本就价格不菲,而这种需要专门定制、还频繁故障的试制型号,早已让研发费用远超最初预算。
面对已经投入的巨额资金,他们愈发犹豫是否还要继续追加。如果把预算转移到其他方向,性价比会不会更高?这种主张同样合情合理。帝国虽强,军费虽足,但预算终归有限。既然资源有限,就必须时刻讲究效率。
「即便如此,这项实验仍存在实现魔力固定化储存的可能性。这难道不足以成为继续推进的理由吗?」
「你这是在追求炼金术吗?我们不可能让有限的预算和人员一直消耗在这种无底洞里。」
双方的意见往往在这一关键点上陷入僵局——即能否实现魔力的持续固定化储存。理论上的结论很明确:既然注入法器的魔力消耗剧烈,就必然影响持续作战能力。这一点,连冯德海主任工程师也心知肚明。
针对这个问题,他得出的解决方案是:如果能像电池储存电能一样将魔力储存起来,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通过转换实现魔力的现实固定化,是一项重大的科技突破,但也是世人屡屡尝试、屡屡放弃的难题。
利用演算宝珠优化魔力,凭借自身意志干涉现实,并由此显现出具体现象——这是魔法师使用干涉式法术的基本原理。当然,显现出的现象只是暂时的。假设有人怀着引发爆炸的意志,在现实中显现出爆炸现象。
由于是暂时现象,魔力在引发爆炸后便会消散,无法固定下来。既然如此,只要附加“让现象残留并固定于现实”的意志不就行了?
这种构想本身,早在演算宝珠实用化的初期阶段就被提出并探讨过。但通过魔力实现魔力在现实世界固定化的想法,历经无数次尝试,只是不断刷新失败的记录。
基于乐观展望的研究和实用化探索,早已堆积如山,如今就连苦心钻研的列强各国也对此心灰意冷。
“干涉对世界进行干涉的意志,并将其化为现实产物”——这话说来轻巧,但要真正实现,无异于颠覆自然法则,永久扭曲物理定律。这已然踏入了古老传说中的“炼金术”领域。
也就是说,这项技术缺乏现实基础。至少在座这些秉持现实主义的军人是这样判断的。在他们看来,对这种大肆吹嘘的新技术抱持高度怀疑是理所当然的。这早已被视为一种过时的理论。
其知名度之高,甚至连参与武器开发的军人和从事魔导相关工作的人都知道,这在某种程度上和炼金术一样,属于技术上的梦想,是理应在未来探讨的理论。
想要长时间扭曲自然法则,需要庞大的魔力;想要提高可注入的魔力量,至少需要双核架构来显现现象。同理,想要让现象固定化,就需要同等数量的核心。因此至少需要四核完全同步,并进行能同时处理不同程序的精密控制。所以迄今为止,这仍停留在理论层面。
「既然四核同步已经实现,就不能否认存在这种可能性。」
「以目前的状况,根本无法期待完美同步。就连唯一能较好操作的林雨少尉,其运作效率也远低于标准水平。」
正因如此,尽管面对相同的现象,支持继续开发的一方和主张终止计划的一方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前者看到了希望,后者则认为这是白费功夫。双方的意见都有其合理性。事实上,每次实验都会引发某种意外的法器,其可靠性确实堪忧。当然,考虑到试制兵器天生就不完美,大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事故如此频繁且严重是前所未有的。根据报告书的描述,林雨少尉至今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侥幸生还,现场实际情况之惨烈可见一斑。而经历如此严酷的实验后,法器的成果也仅仅是“勉强可以运作”而已。
但光是这样就被认为比过去有显著进步,足以说明这项实验的起点有多低。因此,当许多军官纷纷表示这场实验太过浪费时,在座的人事局中层官员提出了一个略有不同的疑问:
「话说回来,为什么偏偏是她?」
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但也确实切中了要害。仅看履历,林雨魔法少尉的经历虽不差,但军历比她出色的军官比比皆是。然而在这些人中,为什么唯独她能比过去的实验人员更成功地操作这法器?只要找出她成功的原因,或许就能找到答案?想到这一点,他们认为这个疑问有深入探究的价值。
「不,问题应该反过来问。我们该思考的是,她为什么能够成功。」
「当初选拔她的理由是什么?是谁批准的?」
讨论至此,担任会议主席的后勤总监部部长提出了这个最根本的疑问。记得批准这次人事调动的,确实是后勤总监部的人事局。但必须先有人向人事局提出申请,才可能获得批准。既然如此,申请文件上理应记载着选拔理由。
面对长官的询问,年轻的事务官们连忙翻找文件,从中找出了当初申请人员调配的原始文档。尽管此前忽略了这一点,但上面写着一切的答案。
「是冯德海主任工程师亲自挑选的。理由是她是最有可能启动法器的人选。」
「他凭什么这么认为?」
在经历了前任测试者们惨痛的失败后,他仍坚持要将林雨少尉调来,想必是有某种依据。他为何想从前线挖掘这样的人才?是基于她的特质、技能,还是有其他理由?这确实引人深思。
然而实际上,冯德海主任工程师亲手写下的申请文件,却给出了一个极为简单的答案。
「……文件上写着:'只要测试者尚未完全习惯现有款式,应该就不会像使用旧式演算宝珠那样,形成固定的魔力流通习惯并进行粗暴操作。'」
从某种角度看,这确实是新开发法器的特性。这个见解非常准确。这种四核同步机构与过去的法器截然不同。既然如此,就很难依照过去的习惯和直觉来流通魔力。
而小孩子思维灵活,只要向他们说明“即使对魔力流通方式感到不对劲,也不要刻意抵抗”,他们或许就能隐约掌握诀窍。如果是像她这样早熟的孩子,更有可能把握住感觉,理解运作原理,并拥有实现精细操作的技术。这真是相当出色且非常合理的见解。
就当大家都理解这一点吧。正因能够理解,所以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呻吟——那是在面对一个并不令人愉快的事实时,所发出的无奈叹息。
「……喂,问题是,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具备一定实力、却又完全不熟悉旧型演算宝珠的魔法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