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博士张开双臂，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让我们一同向神祈求成功吧。」
「博士，我记得你上周还在实验室里宣称‘神明不过是神经活动的副产品’？」
「那是因为智慧与魔法之神尚未降临我身边。」博士虔诚地合拢双手，「现在的我，是祂最忠实的信徒。」
林雨心底一沉。事态已经无法挽回。
她面前的一式法器正发出不祥的嗡鸣，与其制造者一样开始失控。尽管她全力调动魔力试图覆盖控制系统，但法器内部的回路正在疯狂地自我迭代。仪表盘上跳跃的数据像垂死者的心电图，每一次波动都预示着末日的临近。
手动排除魔力会导致整个系统崩溃；继续注入魔力只会加速彻底的失控——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死局。
「只要我们成为发明的信徒，诚心祈祷，就一定能成功。」
「如果我不祈祷呢？」
「那就让我们一同殉教吧。」
博士回答得干脆利落，脸上挂着那种会为殉教感到自豪的狂热笑容。
「需要我现在叫医务兵吗？或者，」林雨的声音突然压低，「让我给你个痛快？」
林雨握紧了拳头。如果注定要死，她至少要亲手终结这个疯子。先杀了他，再被他的缺陷法器炸死——原理如此“安慰”着她。
「冷静点，少尉。你不也曾与神会面过吗？只要彼此相信神，就能得救。」
就在杀意即将化为行动的瞬间，这句话让林雨动作一滞。
「魔力系数失稳！系统失控！」
「核心融解临界！全员立即撤离！」
观测班的尖叫声撕破了最后的平静。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林雨清晰地看见——那个恶魔，正对她露出得逞的微笑。
「你竟敢陷害我！该死的恶魔！」
—————
【亚空间】
等林雨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再次身处那个似曾相识的亚空间。这次面对的存在比上次那位“神”看起来稍微理性些，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同样令人不安。
「恭喜你。」存在开口，声音如同无数个声音的叠合，「主已接纳你这因无知而罪孽深重的灵魂，决定引导你走向正途。」
「完全不需要。」
林雨的回答让存在微微侧首。这种直白的拒绝显然在祂的意料之外。
「请放心。你的不安源于可能被强迫，对吗？」
「不，这种不安该怎么说呢……」林雨直视着祂，「我抗拒任何人强制决定我的未来。思想被控制、被诱导，都让我感到屈辱。」
「因此请放心。我们将祝福你的演算宝珠，使其能实现奇迹。使用后，你自会体会神恩，吟唱祈祷。」
「祈祷的话语？」
「是的。你们的祖先遗忘了赞颂主的话语，但这并非你们的责任。」
「现在讨论的重点不在这里。」
林雨感到一阵头痛。谁能来解释一下这家伙在说什么？她宁愿付加急费雇个翻译。
「主将让你自然地说出祈祷，让你的心听见祂的话语，让你相信奇迹。」
「……这听起来像非常恶质的洗脑。」
整理一下状况：这群存在把她丢到这个世界，见她没有屈服，就决定采取新手段——让她使用被诅咒的法器。用得越多，心灵侵蚀越严重？简直该死！
更恶质的是，为了在残酷的战争中活下去，即使知道代价高昂，她也不得不用。这根本是将军了。
「这不是强制。只是让你充分体会神迹，然后真挚祈祷。你的法器已受此祝福。」
说得好听。把人丢进战争环境，还说不是强制？这跟把人丢进沙漠却叫他别喝水一样，等于叫他去死。
「原来如此。话说，我的实体呢？」
「你正受神恩守护。去吧，踏上旅程，传扬主名。」
在这诡异的话语结束后，她的意识被猛地拉回现实。
—————
恢复意识的瞬间，林雨最不想看到的那张脸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主降临了！奇迹啊！信者得福！」
博士眼中闪烁着近乎要自称“新先知”的危险光芒。或许他真的自以为是先知了。
「主任，请冷静。」
林雨希望他能从自己视野里消失。但遗憾的是，这疯子成了狂信者后，依旧是个疯子。
「噢，林雨少尉！实验成功了！让我们一起赞美神名吧！」
「呼叫管制官，一式的控制术式正常吗？」
她期待他们能出于技术障碍出面制止。但既然是那些超常存在降下的诅咒，她的愿望轻易就被碾碎了。
「目前看来正常。但可能是观测仪器故障。」
「确实有可能。建议封印一式，带回研究所详细检查。」
太棒了。谨慎对技术人员来说是宝贵品质。虽然难以原谅他们刚才全员逃命的行为，但现在她甚至感激这一点。
「胡说什么！少尉，立刻启动！」博士的声音斩钉截铁。
林雨在心中暗骂。这个疯子难道真以为每次都能侥幸逃生？那些离奇的“误射”事故，那些精心设计的“意外”，明明已经多次将他置于死地，他却总能毫发无损地脱身。莫非……他真是某位神明的代行者？
「……启动了。」林雨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理论预测显示：结果不是成功，就是把我们和这座工厂一起炸成基本粒子。」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少尉。」
林雨根本笑不出来。当魔力开始流经那些镌刻着古老符文的新型法器电路，当四个核心同时亮起幽蓝的光芒，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个诅咒。她们正在触碰不该触碰的领域。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初始同步异常顺利。魔力流在晶路中奔腾，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江河，四个核心的谐振完美得令人不安。
就在这完美的表象达到顶点的刹那——
异变发生了。
一道从未被记载的能量洪流，如同天外陨星般轰然闯入系统。它庞大、原始、完全不受控制，瞬间撕裂了精密的平衡。
林雨拼命想要挽回，魔力浮现出残影。但太迟了。
就在这时，亚空间中的对话突然在她脑海中回响：
“你的法器已受此祝福。”
林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如果这真的是神明的祝福，那么——
她反向调动魔力，不是试图控制，而是引导着那股狂暴的能量流向法器的核心。
「少尉！你在做什么？！这样会——」博士的惊呼戛然而止。
林雨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近乎残酷的微笑：「既然神明如此厚爱，不如让我们看看，这份‘祝福’的真正面目。」
她将全部魔力注入核心，不是作为能源，而是作为引信。
「你要毁了整个基地吗？！」
「不，」林雨的声音异常平静，「我要给神明送上一份回礼。」
在最后一刻，她看见了博士脸上真正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计划失控的恐惧。
原来如此。他确实是个信徒，但信仰的对象，远非他口中那般神圣。
光芒开始从法器内部迸发，不是失控的爆炸，而是某种更为深邃的变化。林雨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仿佛被吸入一个巨大的漩涡。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不像是在赴死：
「告诉你的神明——」
「我拒绝。」
【尾声】
当救援队赶到现场时，他们发现整个实验室完好无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雨少尉不知所踪，只有那台一式法器静静立在实验室中央，闪烁着温和的蓝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