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能一夜间让平民识字？”
被璐璐米娅的话题勾起兴致，辛蕾拉双手抱胸，桌下被细腻黑丝包覆的纤细双腿也交叠在一起，俨然一副耐心听璐璐米娅讲完的姿势。
愿意听就好。
璐璐米娅心想。
“怎么会，让所有平民识字是国王陛下的事情，我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做不到。只是王都不比边远地区，这里有六十万人，属于超大型城市。城市住民的识字率肯定比平均值高，受众更多。”
“而且就算识字率不够，制作报纸的人也可以主动降低阅读门槛，比如在报纸上附加图画辅助阅读，还可以直接派人在公开场合，比如广场、酒馆、冒险者协会和理发店这样的地方宣读报纸，届时不论是收取观众打赏，还是和店主合作让店主出钱借报纸吸引客流，都是可以采用的方案。另外还能安排报童——”
因为担心辛蕾拉不理解报童的含义，璐璐米娅话音顿了顿，特地解释。
“还能雇佣识字但是缺钱的青年，让他们拿着报纸走街串巷吆喝，宣传报纸里有爆炸性吸引力的内容。比如《某某贵族家的大小姐整日夜不归宿，竟然是因为这个》，又或者《某某工坊缺少魔法素材，只要交过去就能赚大钱》、《某某街区经常响起奇怪叫声》，只要能满足平民的猎奇和八卦心理，肯定不愁卖不出去。”
尽管璐璐米娅举的例子令辛蕾拉皱起眉头，但不得不说，这些标题确实对普通人有致命吸引力。贵族家的二三事，尤其是绯闻，往往是平民津津乐道的话题。只要被勾起兴趣，不识字的他们会主动去找识字的人帮忙。
“但既然是卖给平民，这个叫报纸的东西价格就不可能高，你想靠这个赚钱？”
“当然。如果平民的钱不够买报纸，可以允许他们采取租用方法，出一点钱便可以在摊位前阅读一段时间，又或者几个人合伙买同一张报纸。”
“何况报纸本身的收益只是一部分，更大的收益来自广告。”
璐璐米娅一脸理所当然，这些都是前人走过的路。
“报纸打开市场后便能拉人投资打广告。帮忙宣传谁家推出新产品，效果如何如何好，谁家的东西做工扎实，诚信可靠。据我了解，光王都就有近百家魔法工坊，再算上各个以家庭为单位的木匠、泥瓦匠一类的作坊，潜在市场非常广阔。”
“而且报纸也不单单卖给平民。贵族也可以是购买对象，只要内容足够实用、有趣，时效性够强，贵族也一样会雇家仆买报纸回家。”
这是时代的浪潮。
这个世界的贵族与欧洲中世纪的贵族一样，都是人前禁欲，实则玩得比谁的都花的类型，看看那个萝莉控圣子就知道，明明有圣子头衔，癖好却不堪入目。
贵族也是人，摆脱不了容易被猎奇内容吸引的天性，这一点从古至今，从东方到西方，都是如此。
此外璐璐米娅还算漏了一点，魔法世界的识字率比同期没有魔法的世界的识字率更高，原因是多出了魔法咏唱者这个群体。
有魔法咏唱者就需要有制作魔法道具的魔法工匠，而有了魔法工匠便又会衍生出支持魔法工匠运转的更多供应商，他们结合起来形成一个新的、巨大的社会群体，这个群体天生需要有识字能力，否则制作不了魔法道具不说，连最基础的委托契约都看不懂。
再加上魔法与生俱来的高贵地位，人人都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有魔法天赋，进而为了尝试魔法学习读写，因此整体识字率比预想中高。
“怎么样，殿下觉得呢？”
话说到最后，璐璐米娅很想双手撑在桌上，往前探出身子，好在她强行克制住这份冲动，只是胸有成竹地询问辛蕾拉的看法。
辛蕾拉陷入短暂沉默，许久之后她才慢悠悠地问。
“所以你的意思是，找我借钱并且给你的工坊撑腰，赚钱后把之前欠我的钱还给我？”
“我有信心一定能还清您的钱。”
“可我没有，”辛蕾拉淡然摇头，“你的想法不错，但且不说对我而言那半年之约更重要，半年时间不论如何都太短，五千枚金币又太多，你还不起。”
不试试怎么知道？璐璐米娅本想这么说，但看见辛蕾拉坐正身体，又要开始看书，她的声音急切一分。
“把报纸带回国内可以增加殿下在瑟兰帝国的威望——”
“四、四皇女殿下，我是三年级暗系3班的……”
不等璐璐米娅说完，一位约莫三十岁的女性小心翼翼地来到两人面前，璐璐米娅的话音戛然而止，辛蕾拉则充满不耐。
“我和你说了别再烦我。”
“可、可班上同学……”
“放到我这儿，我是殿下的助理。”
璐璐米娅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说道。
这名女性迟疑了一会儿，目光放在辛蕾拉身上，确认辛蕾拉没有反对以后，她才将作业递交给璐璐米娅，表情仿佛看见救命恩人。
随着女性离开，书桌重新陷入沉寂，璐璐米娅张了张嘴想继续说，可看见辛蕾拉已经投入到做笔记中，她又只得沉默。
算了，时间有的是，慢慢来也无妨。
然而出乎璐璐米娅意料的，随着辛蕾拉把书翻了一页，一道听不出感情起伏的声音响起。
“我可以借给你，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除去成本，报社利润的30%要归我，若是未来去瑟兰帝国发展，那一部分我要全盘接手，包括利润在内，你无权过问。”
辛蕾拉没有抬头，只是拿羽毛笔蘸着墨水，黑色齐刘海下是一张捉摸不透的绝美脸庞，在不健康的白皙肌肤衬托下，书写中的辛蕾拉既有深邃与知性，又透露出冷艳与危险。
对比重要的天使轮投资，这些条件并不算苛刻。自己就没想过把业务发展到瑟兰帝国，一是太过久远，二是对辛蕾拉提出报社这个想法本身，就有着拿舆论诱惑辛蕾拉的企图，辛蕾拉拿走控制权也无妨。
至于辛蕾拉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璐璐米娅悄然观察着辛蕾拉那古井无波的面庞，她隐藏的太好，璐璐米娅也搞不懂到底是辛蕾拉看上报社的优点，还是自己这几天的蹲守有了效果，亦或是二者都有。
归根结底，她连辛蕾拉为什么敢借原主那个傻子五千枚金币都猜不透，想搞清楚辛蕾拉的心思，简直和水底捞月一样难。
这应该也算有钱人的心思猜不透？
无论如何，不妨碍璐璐米娅一口答应。
“没问题！”
“你要借多少？”
“两百枚金币。”
这是璐璐米娅往多了算的预算。印刷机本身不花钱，真正花钱的是场地租金，雇佣印刷工人、报童和狗仔，开设报亭以及早期的宣传开销。一枚金币足够一个三口之家生活一个月，要是两百枚金币的初始资金都不能让报社自负盈亏，那半年内还清五千枚金币更是想都别想。
“怎么不借两千？”辛蕾拉停下笔，笑了笑，“当初另一个人找我借五千金币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胆小。”
“谁知道呢。”
璐璐米娅既不肯定也没否认。
“嚯。”辛蕾拉也不计较，她随手扯下笔记本中的空白页，匆匆写下一行字，然后用了个璐璐米娅不知道名字的魔法，随手一个剑指，就把纸条像符纸一样贴到璐璐米娅脑门上。
“拿去给门口的法利阿斯，他会带你去拿钱。”
璐璐米娅将纸条扯下来，然后脑袋上冒起一个问号。
“我只借两百。”
“多的一金币是你这几天的工钱。”辛蕾拉淡淡地说，“我不喜欢占别人便宜。”
说完辛蕾拉便继续投入到看书中，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发现璐璐米娅居然还没走，便又抬起姣好的眉毛问，“怎么不走？”
正抱着作业批改，心情大好的璐璐米娅嘿嘿一笑，“我还没干完活儿呢。”
辛蕾拉一时语塞，“随你。”
空气里又只剩写字的沙沙声。
然而辛蕾拉更无语的是，下午璐璐米娅居然又笑嘻嘻地准时坐到自己对面。
这次她是真的感到无奈。
“怎么又来了？”
“您的侍从进不来，总不能让那群学生一直烦您。”
璐璐米娅颇为正义地说，自顾自拿起桌角新堆放的作业浏览起来。
辛蕾拉挑了挑眉，但什么也没说，之前的她没感觉到，这几天璐璐米娅出现后让她意识到，她确实需要一个人帮她解决琐碎的小事，她稍加思索。
“以后隔几天来一趟把作业收走就行，不用每天都来，我会让那群蠢货把书放在这儿。”
“没问题吗？”
“你觉得呢？”
“嘿嘿。”
璐璐米娅愉快地勾起嘴角。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要让辛蕾拉看见自己的态度，今后还要辛蕾拉当靠山，这么粗一条大腿，不抱紧点怎么行，不能表现得太功利。
只有辛蕾拉说出这句话，自己才真正算从陪读里解放出来。
至于抽时间收走作业，虽然累了一点，但称得上百利无一害，能让外人知道自己在给辛蕾拉做事，带来的隐形利益远比看上去大得多。
今后得多哄着辛蕾拉才行。
璐璐米娅愉快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