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克是协助维护城市治安的一名卫兵,卫兵的待遇并不能说是多么丰厚,但是仍有不少人对这个职位虎视眈眈。
这是因为身为卫兵有一项特殊的好处:可以免去兵役。
帝国对领土的扩张抱有可以被称为病态的偏执,它一直想要掠夺优质的土地,夺取其资源以提高自己的力量和在国家间的地位,但是周围的国家一个被充斥着毒和魔物的大树海隔开,正东面和南面都有覆盖冰霜的群山拦住,只有西边有两个国家与它相接壤:被霸王统治的西萨斯特国和七翼龙王国。
帝国瞅准时机,选择了对国力较为薄弱,内政不稳的西萨斯特国展开侵略。西萨斯特国的土地原本是由九个诸侯小国组成,一位诸侯王野心大起,竟凭一己之力,横扫八国,将所有土地纳入自己名下,被人称为霸王。在帝国展开入侵后,西萨斯特也展开了猛烈的反击,尽管西萨斯特国在国力方面与帝国有很大的差距,但是西萨斯特国的社会风气粗犷尚武,霸王手下的剑士们竟然能够以一抵十,与有着明显数量差的帝国的士兵面前居然也能不落下风。
因为对方士兵的质量强于己方,所以帝国想出的战略是以量取胜,去用数量来填平士兵实力之间的差距,将征召来的民兵推到最前面吸引火力,然后由帝国训练有素的骑士对付对方的剑士。虽然这样一来会损失不少民兵,但是却能降低骑士的阵亡率,培养一位骑士需要不少年,对方损失一位剑士却很难再培养出来,帝国以多换一的战略可以说是非常换算的了,毕竟自己损失的民兵不需要花费精力去培养,对方作为精英的剑士只会不断减少。帝国的计划是在农作物丰收过后,对霸王展开进攻,不断削减他手下的精锐力量,等到剑士们的数量削减到一定程度后再攻入对方首都。
按照帝国的法律,男性们被要求强制服兵役两年,期间的薪水微薄,即使表现出色也得不到任何奖励,也不可能成为骑士加入正规军。如果在入伍的两年内没有发生大规模作战,处于战争缓冲期还好一点,但是如果一旦发生战争,想必这些被派到战场上,被充当肉盾的民兵会伤亡惨重吧。
正因如此,人们才会发疯了一般争抢这个职位。弗雷克是幸运的,他幸运地得到了这个职位,幸运地躲避开了兵役,又幸运地避开了与他人在战场上厮杀的命运。
不过,他真的是幸运吗?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后悔一年前做出的决定,成为一名卫兵。
当真正的危机降临,这些叠加起来的小小的幸运反而成为了即将到来的巨大不幸的助力,这是弗雷克至死都没有想到的一点。
他现在正和一众卫兵一起,躲在由房屋残骸构筑起来的简单屏障后瑟瑟发抖,无比后悔着自己为了躲避兵役而成为卫兵的抉择。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他不跑呢?那是因为一旦他跑了肯定会被领主问责,从今往后城市中每个人都会记住他这个自私自利,面对不死者抛弃自己职守的人的名字。不用说,其他的人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才没有跑。
“就这么点钱,谁还干玩命的事啊!”弗雷克大声发出抱怨,周围的卫兵面色阴沉地附和他的意见,点了点头。“那些冒险者拿钱拿的那么多,这种事情就应该他们干啊!”
就在不久之前,一队冒险者抬着伤员,从这里撤了回去,告诉他们可能到来的不死者有哪些,然后就匆匆离开了。用破木板抬着的伤员胸口那狰狞的撕裂伤,仅仅只是看过一眼,就足以给现场的这些卫兵留下恐怖的遐想空间。
“那种伤口,不会不有那种手被锯子代替的不死者啊,嘴里面会有上千颗牙齿……”一位比弗雷克年轻的卫兵战战兢兢地说道,现场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恐怖的形象。
“妈的想象力那么好干什么!”
弗雷克一巴掌拍在对方的脑袋上,年轻卫兵乖乖闭上了嘴。这种时候说这种降低士气的话可不太好。
“等这次危机解决后,我一定要辞去这份工作。”周围的卫兵再次点头同意他们的观点。他们当上卫兵,逃避兵役的目的本来就是不想白白送命,现在让他们和不死者对抗,还不如让他们重新回到战场上搏命,起码在战场上对手仍然是人类,还会有人类的怜悯之心,自己还会有活命的机会,但是现在面对的不死者可是憎恶一切生命,赶尽杀绝的存在。
“那些冒险者怎么还不快点回来,拿一分钱干一份事啊!”弗雷克大声嚷嚷着,不过这一次,没有人附和他的观点了,反而是大家都在劝他安静点,不要把不死者引来。他们的工作不是对抗不死者,那是冒险者该干的事情,他们只需要做的是尽量延缓不死者侵犯的速度,构筑防线往前推进。在冒险者还在前线与不死者作战的时候,这里还算安全,但是当冒险者退回到后方进行轮换的空挡期间可就说不准了。所以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并不是大声抱怨,而是打起十二点精神警惕周围。
“大家注意!我看到敌人了!”旁边的一名卫兵神色紧张的发出来警告,所有人立马进入了战斗位置,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向他们走来的是一群血肉模糊的僵尸,它们移动缓慢,拖着支离破碎的残肢缓缓向防线靠近。卫兵们探出枪头等待着它们进入攻击距离。
“就是现在!”
随着一声令下,卫兵们拼命地从屏障的缝隙间往外来回刺出长枪。长枪贯穿了僵尸残破的身躯,拖出腐烂的身体组织,但是僵尸的势头依然不减,趴在屏障上啃噬着木板和木桩。不死者就是这样的存在,即使受到致命伤,攻击的欲望和势头仍然不会得到减弱。
“所有人都加把劲啊!”
屏障外啃食木材的声音越发猛烈,遭到啃噬的木头而剥离下来的木片飞溅,刺出的长枪的势头变得猛烈起来,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搏命,屏障外的僵尸在遭到长枪的多次贯穿后,终于失去了虚假的生命,体内的负能量流失殆尽,化为普通的尸体。剩下的僵尸还有不少,但是只要屏障没有被完全破坏,留给他们的就只有简单的重复工作了,至于损坏的屏障,就在冒险者到来后进行维修就行了。这一次和之前的几波一样,只有遗漏的僵尸,没有更高阶的不死者,所以这点程度他们还能应付过来。
“啊啊啊啊啊!”
弗雷克听见身边传来同伴的惨叫,他惊恐地看过去,发现自己身边一位同伴的脖子上缠绕着一圈肠子样的东西。同伴拼命地挣扎,却还是摆脱不掉那玩意。
“救我咕……”
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拖出屏障外,然后被蜂拥而上般扑上来的僵尸啃噬殆尽。涌出的血水堵住了他的喉咙,发出来溺死一般的声音。一想到同伴的遭遇可能就是不久后自己的下场,在场的所有人拿出平生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劲头,疯狂进行着突刺。
“看那边!内脏之卵!找好遮蔽物!”
躲在僵尸后面,害死同伴的凶手终于显了形,那是一个蛋形不死者,正前方有一道斜向的大裂口,从裂口可以看见里面不断扭动的肠子。尽管卫兵们之前没见过这种不死者,但是现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内脏之卵,这是先前轮换的冒险者警告过他们要注意的不死者之一,能够从远处发射肠子缠住猎物,束缚拖拽受害者。尽管这是一种比僵尸高级不到哪里去的低阶不死者,但对于没有能够远程武器的卫兵来说,他们是对付不了的,只能躲在内脏之卵的攻击所触及不到的地方,等待后来的冒险者处理。
“坚持住,等到后援的冒险者们过来!”
所有人就靠着这个念头支撑着,发动了更加迅猛的反击,啃食屏障的僵尸数量一个接一个地减少。不过就在这时,却发生了奇怪的现象,围上来的不死者们----包括内脏之卵,竟然主动向反方向退去。
“它们是在撤退吗?”
“赢了吗?”
有人发出胜利的欢呼,但是剩下的人却一言不发,留下死一般的沉默。包括弗雷克在内,他们这一部分人只觉得很诡异,低阶不死者是没有知性的,先不说内脏之卵,光僵尸就是最低阶的不死者,它们是完全根据本能行动,没有智能的存在,什么时候变得会主动撤退呢?
“那,那是什么……它好像在往我们这边来!”
一个卫兵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得不可思议的东西,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一个方向。所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恐怖事物:一个由无数完整人体拼凑黏合在一起的大手正扶着房子的尖顶。这仅仅目睹对方身体的一部分,就已经击碎在场所有人心理的最终防线。
如果有可能,弗雷克下辈子再也不会当卫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