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真的是很久远很久远的过去了。以人生的年岁而言,对于牧野优姬来说,那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是足以称得上说是“故事”的,久远的记忆。
人脑的容量很庞大,但对于未发育完全的婴儿,她的大脑是否也和成年人一致呢?牧野优姬并不清楚,没法对此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直觉的想,肯定是不同的,毕竟,婴儿时候的记忆,又有多少人能够确切的回忆起来呢?至少牧野优姬没法对那时候的记忆回忆起来。
同理,对于算是转生的她而言,过去的记忆,到底还能在那个未发育成熟的小脑瓜里留存多少呢?
答案是几乎全部都记得,仅限意识到自己转生了的那个时刻。
那之后,曾经的记忆就如碎裂的镜子,裂开的碎片既有大块的完整记忆段落,也有小块的零碎残像,不分彼此地沉进了脑海中。
这不是水中月,所以,她总还是能从海里好运地捞起几块大的碎片,那些段落让她能够保全自己的上一世,至少,不是以一个一无所知的婴儿来到这个世界。
转生特典?
这是很轻松的解释,事到如今,牧野优姬也懒得去探究了,难道转生就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吗?如果太过纠结,那恐怕要花上一生去寻找答案,比起那样,倒不如好好过上自己新的人生,那才更有建设性。
只在需要的时候想起,只在不影响现状的情况下想起,这就是现在的牧野优姬对过去记忆的态度。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牧野优姬,就是如此都合主义的人。
现在正是那个需要的时候,所以不可避免的,当眼前的黑发少女说出“很抱歉,你恐怕得退役了”的时候,她回想起了前世。
也许该说是记忆追上了她。
前略,牧野优姬曾是一名少年。
是说这已经被她几次透露,其实不用特别提及,但果然还是得在这重新强调。没错,她曾是一名少年。
其实也不是多么特别的展开,就像一些故事涉及到数个前世的小说一样,前世这种东西,有男有女很正常,所以,牧野优姬也并没有多么地惊讶,而是很都合主义地,既来之则安之地接受了自己身份的转变。
前世的姓名?很遗憾,牧野优姬想不起来了,那记忆的残片还不知在脑海的哪个角落里呆着,至今没有被她找到。
那是很重要的事物吧,一些科幻故事里曾说,名字不过是用于被称呼的代号,但那不也可以说是,这是社会关系的锚点吗?不管是自称,还是别人叫出口,都是在将那个名字变为具体的人,借此明晰何为主体。
没有了主体的记忆,那真的是自己的记忆吗?牧野优姬曾沉重地那么想过,但最后她释然了。
就算不是自己的又何妨呢?那过去的记忆早就成为了现在的自己的一部分,她的思考,她的行为,都受到那个记忆的影响,所以,那就是她的记忆。
不也挺好的吗?
经验,见识,虽然会被人吐槽说“十几岁的少年这两样都没有多少吧”,但对于初生的婴儿,那就是压倒性的。
所以,会经常性地受到那些记忆的误导,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是关于未曾在这个世界播出过的动画的记忆,不过不要误会,在这个世界当然也是有类似的英雄剧集,只不过没有牧野优姬记忆里的那些而已。
有些惭愧,其实她并没有看过多少这类动画,madoka、sakura,真的只是偶然的,当作了一般性的动画观看过,姑且曾觉得有趣,但也达不到说是特意去找相关题材进行观看,像是q娃、nanoha之类的。男性的视角来说,当然还是会觉得着甲的变身英雄更为帅气,所以比起类型相似的魔法少女作品,牧野优姬对于前者熟悉得多。
那么这算是触类旁通?
不管是男生或是女生,如果是触手可及的“英雄”的话,多少都是会抱有憧憬吧?与性别无关,或许那憧憬不太一样,吧?
......不,这点牧野优姬倒是没法肯定,但仅以她的个人观点,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自己的身份),光是“英雄”这一身份,就足以让她激动不已。
所以,得知自己可以成为魔法少女,成为“英雄”,牧野优姬真的很高兴。
说是前世的残响也没关系,说是如今的激素作怪也没关系,“请让我成为魔法少女!”——虽然没到说这种话的程度。
如梦似幻,妄想成真,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成为魔法少女很高兴,能够认识伙伴很高兴,解决魔物很高兴,保护民众很高兴,似乎一切都因为成为了魔法少女而变得闪闪发亮,可以腆着脸说,“我的人生kirakira”。
现在,那个“kirakira”要离她而去了。
“呃......是吗?”
喉咙很干涩,明明之前还不觉得的。
面前的黑发少女点了点头。
“昨天从协会处得到了确认,和大他者魔力机关的链接已经中断了,与我观察的结果一致,你的身上,魔力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怎样?牧野优姬怎么知道这种事,这样又是怎样,原来又是什么原来,不知道,不理解,脑海一片空白,无意义的词汇任意组合,在意识里飞腾,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可是,她理解了。
真够好笑,自己又是理解了什么?理解了自己不再是魔法少女的事实吗?还是理解了自己的现状,想要装作不在意?
牧野优姬的身体微微的发抖,她今天已经抖过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下。她想要说点什么,是质问还是质问亦或是质问?她应该还有别的选项吧,的确,她有的。
于是她说:
“我知道了。”
她还剩下平静的接受。
于是牧野优姬就这么退役了,以平静的方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愤怒?质问?牧野优姬没有那么做,她只是脑子空白地点着头,一如数年前陌生的魔法少女宣告时她同意的那样,只能够脑子空白地点着头。
“啊,呃......”
她想要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喉咙依旧干涩,犹如灌入铅水般难以闭合,牧野优姬鼓动着气管,强烈地想要吐出几个字来。
“呃!”
于是牧野优姬吐了,没有食物的残渣,净是些液体。倒流的胃液让她面色翻腾,随后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