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小鸟游望轻轻叹息着。因为知道是老师的关心,所以没法抱怨,心里却依旧觉得对方多管闲事。
不像是生活在这个社会的热心肠的老师,但是否过分地深入学生不愿提起的事了呢?哼,说不定是看在股东的父亲份上吧。小鸟游望的表情有些阴郁,如同覆盖天幕的乌云,阴沉,却又不会下雨。
那样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良好的涵养让她哪怕是心里不舒服,也不允许自己过多表现出来,她牵动了下嘴角,调整了自己的面部,没问题,表情管理很到位,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雨还在下,从那倾泻一切的架势中,小鸟游望看不出它有任何马上停下来的趋势,会一口气下到明天吧,她有这样的感觉。
“咦?”
学校的教学楼是凹形结构,只有一处开口,办公室的位置在其中的一角,因而可以正好看到正中心的那一边出口。
是牧野优姬。
她还没回去吗?
那是靠着社交的本能交下的,朋友?没法做出肯定的语气,小鸟游望有些不自信,她是想要和对方成为朋友的,但总感觉对方始终与自己有一层隔阂。
那种不愿意的家伙何必觍着脸去贴冷屁股呢?换作平时,小鸟游望就会逐渐冷落对方,慢慢的将双方的关系变成能说话的普通人。为什么自己没有对她那么做呢?
嗯~想不明白。
思考没有得到答案,那就先不去管了,反正司机先生还要一会儿才到,去打个招呼吧。
她随心地决定着,立刻就下了楼。
越接近出口,传进来的湿气就越重,等她靠近了牧野优姬,冰冷的雨屑被风卷着,扑打在脸上,有些痒。先前看不真切的人,现在在视线里也明晰起来。
牧野优姬微仰着头,似乎是看着天幕,又好像只是将目光安放在那,实际没有关注;她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眯着,因为自己是侧面的视角,没法看清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能从那半只眼睛里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情愫,嗯,怀恋?
这时候,牧野优姬笑了。笑得很浅,带着少许的无可奈何,但还是夹杂着高兴的意味。
嗯哼,赏雨很开心吗?
刚这样想着,小鸟游望隐隐觉得那笑容有些熟悉,不自觉地,她打扰了疑似赏雨的少女:
“优姬还不回家吗?”
听到自己的声音,她转过头来,小鸟游望因此能将那张脸完整的纳入眼帘。
眼神中有些惊讶,又有些被打扰的不满,两者被更深层的无可奈何吞没,像是在说“真拿你没办法”。她的笑容没有变化,顿了顿才小嘴微张:
“望怎么会在这里?”
那一刻,像是触电一般,小鸟游望能感觉到有一股冲动埋入身体的深处,好似深入脊髓,几乎要让她失态地颤抖起来。突然之间,她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愿意热脸贴着对方了......
那是被说成卑劣也不为过的想法,乃至于说,不可原谅。她发誓,她绝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想着和对方交朋友,是出于健全的社交上的考量,是出于人情世故的考量,她的出发点,绝对一丝一毫都没有那卑劣的想法,一丝一毫!
但是,也许自己早就注意到了呢?早早的就察觉到了呢?不然为什么会忍让呢?
“嗯......因为被老师拜托了点事情,所以耽搁了点时间呢。”
太长时间不说话可不行,小鸟游望只得一边压服心口的勃动,一边控制着面部的笑容,高雅而谦逊的,就像自己受过的的教育那样。
也是为了平复心情,她转移话题说道:
“雨下的好大哦,明明中午的时候还那么大太阳呢。”
“是哦是哦。”
乍看之下像是敷衍,小鸟游望却能从中听出一丝包容的意味,那是只有自己才能注意到的,罪恶的甜美。深入脊髓的冲动再一次刺痛着自己的神经,为了平复冲动带来的亢奋,装模作样地自言自语着:
“嗯......家里的车似乎快到了呢。”
说白了,这是没话找话,往日里可以诉说的话题不知为何现在一个都想不起来,小鸟游望头一次体会到笨拙的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她偷偷看了牧野优姬一眼,对方的笑容不变,好像那笑容永远定格在她的脸上。
这样就很好。
她在心里想着,恒定的事物才最让人有安心感。
脆弱,不舍,欣喜,还有一点点的安心,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脸上居然可以同时出现这么多的情绪,但这不是小鸟游望第一次见,也不是只在牧野优姬的脸上见过,那是久违的混杂着苦涩的回忆,犹如一杯值得反复回味的,绵密而让人想要细细品尝的美酒,虽然她还没到可以喝酒的年纪。
她感到自己已经有些醉了,真奇怪,明明根本就没有喝过酒呢。
家里的车不久就到了,到的正是时候。
“一起回去吧。”
她有些强硬,像是害怕对方逃走一般,抓住了牧野优姬刚抬起的手。
错愕与困惑,还有可能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喜悦,小鸟游望觉得自己已经要成为表情理解大师了。
尽管困惑却没有拒绝,尽管喜悦却轻皱细眉,矛盾的组合,小鸟游望觉得很适合。
......
一个误会,本应是出于朴素的正义感无法放下不管,却在巧合的时刻当做了错误的原因,纯洁的花是否还能无垢地盛开呢?
......
顺其自然,也可以说是随波逐流,或许是因为自己失去了稳定的锚点,才会对现状的发展轻易的接受呢?
会被评价为轻浮也说不定吧。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听着身旁少女均匀的呼吸声,牧野优姬感受不到紧张,只有平静。
窗外还下着雨,依前世的经验,这样的背景音很适合入眠,牧野优姬倒没有多少困意,她侧过头,在昏暗的视线下看着对方的侧脸。
只过了一个晚上,就感觉从普通朋友成为了可以睡在一张床上的亲友,虽然那是因为望说家里没有额外的床铺,所以只能睡在一张床,牧野优姬对此当然是没有什么不满。
分享了彼此的私人空间,才算是对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吗?那代表着信任?牧野优姬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空有两倍的年岁,精神上完全不能称之为成人,人际交往的微妙之处,对于自己还是太过于困难。
“优姬要不要和我一起住?完全还有空闲的地方哦。”
像是开玩笑的话语,那是在望还醒着的时候说的。
尽管像是玩笑,牧野优姬却觉得不是玩笑,她对这个判断有自信。
要同意吗?
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手续上很麻烦,但去做的话可以做到。
那为什么当时没有回答呢?
因为过分的敏锐,注意到了少女那似有似无的微妙情感。
这个人,似乎想成为我精神上的母......只是这么一想,牧野优姬就有些面红耳赤。
可惜,她完全会错了意,角色的定位并非如此,就让她这么误会下去吧。
第二天,尽管依旧纠结,牧野优姬还是答应了小鸟游望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