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让毕方杀了鸢歌，自己再趁乱抓住那个人族“钥匙”，简直是一箭双雕，完美无缺。
黑羽军如蒙大赦，立刻潮水般退开，远远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顾长安、沈昭清和即将被火焰吞噬的鸢歌，一同困在了核心。
他们不敢惹毕方，但拦住一个被拖住的人族剑修，还是做得到的。
眼看着那青蓝色的火海就要将鸢歌彻底吞噬，沈昭清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那只鸟人之前老是抓她关她，还给她种下什么破标记，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精。
但是……
老子最烦的就是欠人情！
沈昭清只错愕了一瞬，想也不想的便猛地站起身，掏出一堆保命的家当就往鸢歌方向冲去。
“反正这个情况早死晚死都要死。”沈昭清想。
“沈昭清。”在沈昭清动的瞬间，顾长安也动了，她挥袖用气把沈昭清一下打倒在地，头也不回，“你待着，我去救她。”
长剑已然出窍，沈昭清还是能从顾长安瞬间蹙起的眉头看出一丝……不悦。
救她？
这头毕方明显是冲着金乌血脉来的，充满了偏执与疯狂，根本无法沟通，一旦鸢歌死了，谁能保证它不会因为迁怒，或者仅仅是因为“看你们不顺眼”而对其他人动手？
一个化神境的疯子，没有人愿意面对。
让鸢歌活着，至少能吸引住毕方的全部火力，为她们争取周旋的余地。
电光火石之间，顾长安便想通了其中关窍。
而且……
她不再犹豫。
救下鸢歌，不是为了妖族，也不是为了什么道义。
只是为了……她身后这个人的安全。
“天霜万里！”
顾长安清叱一声，霜明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出现在鸢歌身前。
极致的严寒剑域，轰然展开！
那足以融化万物的青蓝色火海，撞上了这片霜白的领域，竟发出了“嗤嗤”的声响，如同沸水浇上了寒冰。
大片的水汽蒸腾而起，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剑域在火海的冲击下，剧烈地颤抖着，范围被飞速压缩，边缘甚至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返虚境大圆满的剑域，竟然……挡不住化神境的一口火。
“噗——！”
顾长安脸色一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晃了晃。
强行抵挡这超越了自身境界的一击让她受了不轻的内伤。
但她终究是挡下了。
那片火海，在距离鸢歌只有不到三尺的地方被森然的寒气彻底抵消。
烟雾散去。
鸢歌毫发无伤地躺在地上，琥珀色的金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个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却依旧身姿笔挺如剑的青衣女子，又看了看远处一脸焦急的沈昭清。
顾长安……救了她？
“哦？”
天空之上，毕方焚羽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她没想到，竟然还有蝼蚁敢于阻拦她的复仇。
她的目光终于从鸢歌身上，分出了一丝，落在了顾长安的身上。
“人族的剑修……”
“多管闲事。”
“既然你想和那个杂种一起死……”
焚羽缓缓抬起了她仅有的那只利爪。
“那我就成全你！”
刹那间，整片天空，都被映照成了青蓝色。
比刚才猛烈十倍不止的火焰，在她爪心汇聚，形成了一颗……仿佛能焚尽苍穹的巨大火球！
末日，降临了。
——
天空被那颗青蓝色的火球彻底点燃。
那不是寻常的火焰。
它没有凡火的狂暴与喧嚣，反而带着一种死寂的吞噬一切的冰冷，光线在靠近它时被扭曲，灵气在触碰到它时被湮灭，仿佛它不是来自这个世界，而是从归墟之眼中抠出来的一块死亡的碎片。
末日天火。
这名字，起得真他妈的贴切。
沈昭清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按在了原地，别说动弹，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那股源自神魂最深处的战栗，让她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仿佛冻结成了冰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颗足以焚山煮海的恐怖火球，它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那股毁灭性的气机，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四面八方刺入她的神魂，将她牢牢锁定。
沈昭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顾长安。
这位青云宗的第一剑仙，此刻的状况也绝对算不上好。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一缕刺目的鲜红，握着霜明剑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刚刚硬接毕方那一口“老痰”已经让她受了不轻的内伤。
此刻，她正死死地盯着天空，眼中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
霜明剑的剑身上寒气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加森然，也更加……不稳定。
顾长安这是要拼命了。
用她那本就受了伤的身体，去硬撼一头化神境大妖的本命神通。
下场是什么？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不行！
绝对不行！
沈昭清可以苟，可以懒，可以没心没肺，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嘴硬心软控制欲爆棚的师姐，为了救自己就这么白白送死。
黑风寨那次是，这次又是。
你上辈子是欠了我多少钱啊。
“顾长安！你……”
天空之上，那颗青蓝色的死亡星辰已经开始缓缓下坠。
它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
但正是这种缓慢，才带来了最极致的绝望。
它像是在享受猎物在死亡阴影下瑟瑟发抖的模样，像是在宣告一场不可违逆的审判。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沈昭清的视野里只剩下那颗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的青蓝色火球。
一道带着几分踉跄的身影猛地从侧方冲了过来，不顾一切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鸢歌浑身是血，金红色的羽衣破烂不堪，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可她就这么站着，用自己那算不上高大，甚至有些单薄的后背，将沈昭清与那片末日的景象，彻底隔绝开来。
“……你干什么？”
沈昭清愣住了，从那股濒死的窒息感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硬生生拽了出来。
鸢歌没有回头。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那是源于对化神境天威的本能恐惧。
但她的声音，却依旧带着那股熟悉的、该死的、玩世不恭的腔调。
“干什么？”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了一声，声音沙哑而虚弱。
“我的猎物……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碰了？”
